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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面上瞧來漫不經心,雲露卻從他叩指的節拍愈快中,看出他的心情有所好轉。

  “你暈倒之前手裡拿的那把扇子,是憐妃賞的?”

  “是,那是臣妾還是侍御之時得的。當時各宮娘娘都賞下了一些東西,臣妾因覺得魚藻瞧起來涼快,便選了它。”青絲襯的小臉蒼白,笑容卻是清新憨然,讓人看到後不自覺地受到感染。

  “朕明白了。”皇帝也露了笑意,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要走。另外囑咐道,“好生養著罷,朕走了。”

  嗓音里的愉悅之意更明顯了。

  雲露卻倏爾叫住他:“皇上。”

  “嗯?”他回頭看她。

  “臣妾、臣妾會不會……”她小幅度地輕揪著被褥邊緣,很有幾分緊張,“王承徽投井的事不是臣妾做下的,臣妾沒有。”

  皇帝頓了頓,而後竟是走回床邊,撫了撫雲露的烏絲以示安慰,但軟發在手掌微動時,比別人要更柔軟的觸感還是讓他掠過一抹微詫,而後又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朕相信你。”

  她起先非常配合自己的問題,他還覺得這是個沉著冷靜或者過度天真的女人,但如今再瞧她緊張的模樣,便知她先前只是努力地在配合。

  怪不得臉色白成那樣。

  後宮裡哪兒還有女人會說這麼傻的話,除非是被判定了罪名,否則誰會浪費力氣,只辯解自己沒有做過?紅口白牙,誰會信她。

  果真還留有幾分純真可愛。

  等皇帝腳步輕快地走了,雲露方向外喚了聲良辰,沒過一會兒良辰就走進來,臉上還有後怕,卻又怯著不敢問。只是說:“奴婢見內侍公公用架床抬了主子回來,而後皇上就來了……”

  雲露心知這回是莽撞了,但是再來一次或許她還是會這麼做。

  她一無寵,二無家世,三無靠山。沒有銀子使不上勁兒,若開頭沒打好,一切都白談。

  “沒事了。”雲露隨口安慰了她一句,愉快而期待地問“咱們晚上吃什麼?”

  良辰:“……”

  主子,咱能不這麼沒心沒肺嗎?

  作者有話要說:嗷嗚,終於快寫到侍寢了。

  ☆、侍寢

  第二日,宮裡不受矚目的一個懷孕的小承徽身死,在玉妃住過的風霄宮古井裡被發現的事就傳遍了後宮。而後不知從哪裡傳出的消息,說害死她的人是當今的寵妃憐妃娘娘,讓眾人驚疑不定,揣測紛紛。

  只有雲露知道,王承徽確實中了宮中禁藥迷魂引,這藥因能夠迷惑人的心智,危害過大而被禁。但究竟是不是憐妃所下就不得而知了。

  把髒水被潑到憐妃身上,不過是她倉促之下的無奈之舉。

  她手裡拿的扇子吸收了迷魂引,洇開的井水又因抬了一路而散發走了,不為人知,所以一旦太醫檢查出來,只會認為有人在扇子上動了手腳,團扇可是憐妃送的。

  而她又在御花園裡碰到過憐妃宮裡的宮女,和她說過話,皇帝便會覺得她在那裡被下了暗示,緊接著,被憐妃養的貓引到了風霄宮……

  究其原因,就是憐妃在害死一個有孕后妃的同時,想找個品級不高的后妃作替罪羊罷了。

  這齣故事她能編得下去,不過是因為她曾經在一個太醫那裡見到那味“迷魂引”,而包括皇帝在內的人,都認為她不知道,且不可能拿到這味藥去陷害憐妃。

  卻不知她懂得就地取材。

  那回是她抱著妙妙去太醫院就診偶然得知。

  年紀輕的太醫做事不如老太醫謹慎,對方只當她耳朵聽不見,餘下的又是一隻貓,所以說時並不避諱。

  這回兵行險招,陰差陽錯,她這個受害者還得了不少帝後賜下的“慰問品”,藥材最多,但貴重首飾也不少,一時間就算沒有她取來的那幾件,也夠用了。

  但往後她行事更要周密小心,皇宮裡做事可不是玩兒蹦極,掉下去還有根皮帶拴在褲腰上,關鍵時刻能拉你一把。

  不是迫在眉睫,她斷不會選這條路。

  “陷害子嗣可是大罪過,憐妃娘娘縱然勢大也斷不能認下來。她只辯說自己猶在病中,沒有做這事的時機,皇上便信了她。她這病倒是生得巧。”

  雲露走在去鍾粹宮給皇后請安的路上,路遇淑妃住的椒風宮,許是今日風颳得大,輕易就聽到了牆內傳出來的議論聲。

  “聽說還是杖斃了一個宮女,原是負責伺候那隻波斯貓兒的,也不知什麼緣故。可惜了了,一條人命吶。”

  “是三條才對。”

  “不是說王承徵並沒有懷孕,不過是腸胃不適?”

  “想來也應是那位想減輕自己的罪過胡亂編傳的,否則,她豈不是白白折騰了這一番功夫。”

  “誰說不是呢,早就傳出皇上想要升她作四妃之一的消息了,偏生在這個關頭出了這樁事,嘖嘖,何苦來。”

  雲露腳步放緩,心裡思量。

  其實事發突然,她編的故事破綻本也不少。按常理推測,用迷魂引偽造自裁投井已是周全,又何必多她一個替罪羊?豈不是更容易暴露。

  但皇帝全當沒看見,就此默認了下來,便知是樂見其成。

  如今聽到了這則消息,她才知道個中緣故。

  所以她那天醒來,身處雲岫閣而不是鍾粹宮;見到的是皇帝,而不是本該過問的皇后。

  “主子,小心腳下。”良辰將她扶遠了路上多出的枯樹枝,牆內的議論聲登時放輕,卻並沒有停止。

  雲露明眸微閃,一笑而過。

  橫豎再怎麼樣,這件事都推不到她身上了。

  本不會有人去檢查井水裡是否有迷魂引,但如今因她誘導而查著了,裡頭也就沒有她的事了。她一個沒有根基的新人,什麼事兒都做不了,唯一的用處,就是被陷害。

  到得鍾粹宮,皇后慈和地慰問了雲露一番後,一反常態,並沒有多加譏諷憐妃,而是敲打了議論這件事的妃嬪們,讓眾妃嬪皆噤了聲,暫且不敢多說。

  “王承徵已經按正六品小媛的規格下葬,此事不過是個意外,你們若再有它話,本宮就要以宮規論處了。”玉鐲敲在紅漆幾沿,隨著皇后的嗓音響起,不免帶了些凜冽。

  妃嬪們乖乖地應了喏。

  而後曲公公打著“整治宮闈”的名號出面肅清了幾個說小話的內侍公公,才沒人敢再說憐妃一個字的不是。

  皇后被人越俎代庖卻並無阻攔,反還推了一把,讓眾人的議論聲小了下去。

  不過也是,倘或她大肆宣揚,後宮陰私傳將出去,便是她的失職了。

  私下裡,大家眼神交換心知肚明,反而愈加認定這事就是憐妃做下的。誰不知宮裡頭藏著掩著的那都是真相。

  一時之間,她們不知該感慨憐妃惡毒,還是嫉妒她即使這麼做,皇上對她都沒有絲毫處罰的好。

  ******

  皇帝立身在書案跟前,筆走龍蛇,烏墨行跡,斗方大小的宣紙上呈著一個大大地“慟”字。

  但豎心旁那兩點兒不好好垂在兩側,反有些歡悅飛揚的意思,這字兒倒寫得讓人痛也不是,笑也不是。說不出的古怪。

  施施然將紙一揭,彈了兩下,未乾的墨跡抖在字邊,倒像是慟自心起,筆力不繼。

  皇帝接過李明勝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讓他來看:“朕這字寫的如何?”

  “悲從中來,深感五內。皇上又精進了。”

  皇帝微笑:“朕倘若生在尋常百姓家,彈棉花的手藝必然不錯。”那表情讓人瞧了不免當真。

  李明勝面不改色,稍事躬身:“啟稟皇上,彈棉花須有相應的器具,而非手指之技。”

  “哦,是嗎?”皇帝聞言頓色,像是陷入回憶一般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倒是記不得了。”

  李明勝沒有說話,殿內靜了須臾。

  內官監的小內侍呈了牌子來時,皇帝正把那宣紙揉成團擲在地上,等小太監一跪一呈,他漫不經心地道:“紫霞帔里的雲……雲……雲什麼?”

  他轉頭看李明勝,李明勝提醒:“雲露主子。”

  “嗯,就她吧。”

  “喏。”小內侍應了聲,躬身後退之際,品德良好的將皇帝亂丟的紙團撿了出去,顯然是一個節儉愛勞的好少年。

  殿內的對話還在繼續。

  “小李子你說,朕到底在為王承徵腹中的孩子悲痛呢,還是為深得朕意,卻做出這等行徑的憐妃?”

  “皇上無意於王承徵,又何來愁緒?”

  “說的也是。”皇帝笑嘆了一句,再不起這乍聽胡亂之言,轉而安靜地批閱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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