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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是花家的地界,僕人們並不擔心花蘭汀的安全,加上這家鋪子也是揚州城內遠近原名的,僕人也不覺得花蘭汀的吩咐奇怪,便在原地等候。

  花蘭汀進了去,解下了披肩,對迎接她的侍女道:“我是花蘭汀,想看看你們店裡最好的脂粉,但我不喜歡人多,你尋處雅座讓我單獨看看吧。”

  侍女笑著說好,便領著花蘭汀去了貴客方能入內的屋子。

  花蘭汀剛關上門,繞過了門前的那扇屏風,便看見了端坐在屏風後,品著杯碧螺春,正含著笑意瞧著街上大戲的杏衫女子。

  花蘭汀遲疑了一瞬,但仍開了口:“雷總堂主。”

  雷純聞言微微回了頭。

  她眉目如畫,氣質幽蘭,即使只是這般側首對蘭汀輕輕地笑了笑,都似霜後薄雪初散,透出晶瑩與溫柔是任何人也無法模仿的美。

  雷純當然是美的,但她的美並不能消融蘭汀心裡的惶恐。

  她捏著手,低低道:“總堂主,花家似乎起疑了。”

  雷純聞言,輕聲淡笑:“花夫人不是待你仍如珠如寶嗎?”

  蘭汀道:“可是,可是大哥和七哥——”

  雷純注意到了蘭汀的稱呼,她已經不再叫花家的大郎與七郎的名字,而是下意識的稱呼他們為哥哥——這讓她嘴角的笑意逾深。

  雷純道:“花侍郎本就是心細如髮之人,花七與他關係好,自然也會受他影響。你出發前,我便告訴過你,花大和花七會有些麻煩,但也只是些麻煩。”

  蘭汀道:“我先前也是這麼想的,但總堂主可沒有說過,江廻光也會來花家!她救過天心月,她見過天心月,她和天心月之間的關係——”

  “你慌什麼。”雷純的聲音具備著奇異的魔力,她慢條斯理道:“花七也見過天心月,花大也見過天心月。你不怕他們倆不信,怕什麼江廻光?”

  “可是——”蘭汀急了,口不擇言,“總堂主安插在揚州的人手,那位雲姑娘,已經被江廻光——”

  雷純一眼看了過去,眼神淬冰,蘭汀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雷純冷淡道:“她能被你發現是我的人,就已經失了暗樁的意義。更何況以江廻光的個性,若是她已經尋到了我所有的暗樁,這揚州城裡早就浮滿屍體了。”

  “江廻光殺她,也只是為了警告我,你慌什麼。”

  蘭汀喏喏,半晌才說:“是我慌神了,總堂主。只是、只是江廻光來了,我怕天心月也——”

  “你怕天心月做什麼?”雷純笑意盈盈,她對蘭汀說,“以前群芳谷還在的時候,她是谷主之下第一人,你自然該怕她。可現在群芳谷都沒了,她不過是孤身一人的漂泊客,還有什麼可怕的。”

  蘭汀的眼裡仍有遲疑,她說:“但我們都知道,那隻箱子,裝著娃娃和木劍柄的箱子是——”

  “是誰的並不重要。”雷純幽幽道,“群芳谷已經毀於大火了,她自己放得火,又是自己神智恍惚的走出去。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她就算說那箱子是她的又有誰信?”

  她溫聲哄著眼前的女孩:“是你抱出的箱子,那箱子是你的寶貝。你本就是群芳谷的蘭汀不是嗎?這一點毋庸置疑,哪怕花大和神侯府將曾經的群芳谷翻了天去,哪怕他們去問天心月——你確實是群芳谷的蘭汀啊。”

  “但我並不是花玖!”這句話一直壓在蘭汀的心裡,她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我當初只是想著,月姑娘那麼寶貝這個箱子,這箱子裡可能有很值錢的寶貝,我拿了,出去後就能、就能——”

  “這箱子裡難道不是價值連城的東西嗎?”雷純慢條斯理,“那娃娃,甚至比我為你尋回的金鎖還要好用。花夫人見了,不是即刻哭著擁住了你嗎?”

  花蘭汀說不出話。

  雷純瞧著她的樣子,微微一笑。她溫柔極了,像個姐姐撫平妹妹的杞人憂天般溫聲細語:“花家的八小姐,你做著開心嗎?”

  開心嗎?當然是開心的。

  哪怕花大與花七尚且不信任她,可萬千寵愛是真的,錦衣玉食是真的,她每日見到的,聽到的,摸到的都是真的。

  是她想要的,是她碰見了,就再也不想放手的。

  蘭汀有時午夜夢回,也會想到這一切並不真正的屬於她。她只是個偷了東西的小偷,遇上了好心又溫柔的貴人,方才以她偷來的東西交換到了眼前的一切。

  她害怕這原主人,還趴著與原主人一切相關的人事。

  她害怕原主人來向她討回她偷走的東西。

  雷純自然是注意到了蘭汀變化著的神色,她輕笑著,繼續說著,將每個字都敲進了蘭汀的心裡:“天心月毀了群芳谷足有三年,期間花家一直未曾聽過尋找花八。天心月更是與花大、花七熟識。如果她知道那箱子意味著什麼,如果她猜到了自己是誰——你覺得……換做是你,你會當做不知道,甚至不去認回自己的父母嗎?”

  當然不會。

  蘭汀連假的都不願放手,更何況天心月是個真的。只有一種可能,天心月對一切毫無所知,她已經沒了幼年的記憶。

  蘭汀覺得也該是這樣,天心月走的路是群芳谷里的人最怕的一條路,從哪條路上踏出來的姑娘,縱使能夠一躍而出,居於眾人之上,接觸到谷內最核心的秘密——可其中承受的痛苦,經歷的磨難,乃至於隨時會丟去性命的風險——沒有幾個人能夠承擔。

  蘭汀作為群芳谷的普通侍女,一直高高仰望著這些“姑娘”,但她也知道,這些“姑娘”光新亮麗的皮膚下,都是腐朽到發爛的骨頭,她們的心都是泛著膿的。

  與天心月一批的孩子,只有天心月一個人走完了那座橋。她看起來優雅而美麗,一點兒也不瘋——可真相誰有知道,蘭汀見過無數瘋在了那條路上的候選者,天心月沒有瘋,也沒有丟掉命,這反而是件讓她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走下這條路,肯定是要發瘋的。

  天心月沒有發瘋,那肯定也被苦痛折磨而丟失了過去,否則這一切實在是無法解釋。

  怎麼可能會有人能咬著牙保持著理智,活生生地熬過那麼長、又那麼難的日子呢?

  蘭汀無法相信。

  她低低道:“她不記得了。”

  雷純笑了。

  她說:“既然她不記得,那麼你拿了自己的東西,去認自己的父母——這又有什麼可慌的。”

  “如果你實在害怕,那就讓她消失。”雷純對蘭汀道,“趁著她還什麼都不知道,讓一切塵埃落定。”

  蘭汀徹底被蠱惑了,但她好歹尚有一絲理智,她道:“可天心月的身邊有西門吹雪……”

  雷純眉眼彎彎:“西門吹雪,紫禁一戰後,世人都稱他為劍神。峨眉劍派的孫秀青至今對他傾心,你大約也聽過他一劍西來的模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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