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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心月摘下了帷幔,眉目艷艷,輕笑間便是滿室生輝。

  滿屋都靜了,連小二漏了手裡的銅錢,他也忘了要去撿。銅錢叮叮噹噹,一路滾去了西門吹雪的腳邊。天心月瞧著那枚銅錢,對西門吹雪說:“這句話我還給先生。”

  她的眼裡浮出濃厚得將西門吹雪重重推開的霧:“若是先生一心求死,倒不如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取了我想要的。”

  “正如先生所言,我想活著。”

  天心月只覺得雨中的空氣令人窒息。窗外那些雨點像是全部砸在她的心口上。濺起滿地狼藉、滿身泥污,她卻尋不到一處避雨之所。

  空氣似乎停了一會兒,又似乎停了很久。

  西門吹雪道:“我的劍在這裡,但我怕你拿不住她。”

  “天心月,我等你一杯茶。你若是當真這麼想,我給你再取一次的機會。”

  天心月的眼前升起了霧。她隔著霧,看見西門吹雪慢慢飲盡了那杯茶。

  西門吹雪將茶杯擱在了桌沿上,天心月仍然這麼站著,像是失了魂般看著他,看著他的劍。

  西門吹雪多等了一瞬,天心月仍然動不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天心月,像是耐心用盡,更像是失望。

  他攜著劍,撐起了傘,像是遂了天心月最後的意,他離開了驛站,走進了雨里。

  雨簾幾乎要將他淹沒在天心月的眼裡。

  天心月的心裡生出了極大的恐慌,這樣的恐慌,即使在西門吹雪逼著她拿起劍時她都未曾有過。

  就好像西門吹雪終於認清了她是個多麼膽小又自私,多麼卑劣又偽善的傢伙。

  他看清了,厭倦了,放棄了,甚至都不想要去記恨了。

  她好像要真的失去他了。

  天心月忽然間便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她看著西門吹雪在雨里越走越遠,她的心跳聲也離她越來越遠。

  為自己活著,好好活著。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你都快死了,還有什麼是可怕的呢?

  還有什麼,比眼前更可怕呢?

  “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聽見身後傳來天心月的叫喊聲,她的聲音充滿了力竭後的絕望。西門吹雪握住了自己的劍柄,腳步沒有沒有停下一瞬。

  “西門吹雪,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聽見她又叫了兩聲,兩聲之後便消聲殆盡,連呼吸聲似乎都要淹沒在這場霧氣瀰漫的磅礴大雨里。

  他走的很慢,離驛館也沒有多遠。但天心月的聲音卻再也沒有了。

  西門吹雪舉著傘,看著眼前暴雨傾盆,漫不經心的想:天心月確實是這樣,她膽大包天,對於自己想要的卻總是缺乏勇氣去爭取。別人是越戰越勇,她是三聲力竭。

  那三聲名字,怕是已經用盡了她全部的勇氣,如果自己不回頭,她大概就真的找不到回頭的路了。

  西門吹雪停下了腳步,冰涼的眼睫抬起。他舉著傘,停下了腳步,轉回了身。

  天心月不在驛站,她站在雨里。

  她的勇氣不僅僅支援她叫了三聲,還支撐她從驛站里追出了十步。大雨劈頭蓋臉的澆在她身上,澆得她髮絲凌亂,釵環噹啷。雨水從她的頭頂灌至她的腳底,她孤零零的站在那兒,眸色茫然而荒涼。

  她瞧見了西門吹雪,但她已沒有勇氣再說出話。

  西門吹雪大步的走了回去。

  他伸過手,撐著傘替天心月遮了雨,自己的背脊被風雨在轉眼間侵蝕地徹底。

  他垂著寒星一般的眼睛,靜靜的瞧著她。

  天心月蠕動著嘴唇,她委屈極了,小小地輕聲問:“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西門吹雪沒有回答。

  天心月忽然間便哭了出來,她像孩子一樣,邊哭著邊沙啞著問:“你為什麼不回答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我只懂得這一種挽回方式,如果你不理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了。

  西門吹雪沒有開口。他知道天心月根本沒法刺他第二次,他這麼說,又毫不猶豫地離開驛館,是想要治一治天心月這任性妄為又心軟嘴硬的脾氣。她總是什麼都不說,將自己藏在殼裡。說著想要活下去,卻又自己不信自己能活下去。

  西門吹雪原本打定了注意,要給她個教訓。

  他想讓天心月也嘗嘗被拋下的滋味,嘗嘗被人引得世間情動後的貪痴嗔怒。

  可她只叫了三聲,西門吹雪便先嘗到了箇中滋味。在天心月心中的堡壘崩碎前,他發現自己先無法接受。

  他鬆開了握著劍的手,去抱了抱哭到發抖的天心月。

  西門吹雪回答了天心月。

  他道:“以後你叫第一聲,我便答應你。”

  作者有話要說:  加班可以過凌晨,但是更新不能過凌晨(。

  先寫了更新!然後去加班!

  哇我連續工作十五天了,明天就是十六天,不出意外就是要連續工作十九天了。

  所以和大家說一下,這周更新應該都是在晚上九點左右了。日更還是會維持的!

  ☆、深情第十

  雨停了。

  空氣里瀰漫著裹著樹葉香氣的濕潤水汽, 花滿樓坐在朱雀道旁的酒樓里靜等。

  他等來了西門吹雪和天心月。

  他聽見了兩人的腳步聲,不免露出了笑,他道:“月姑娘的事情做完了嗎?”

  天心月聞言,抿住嘴角笑,她眉眼彎彎,聲音沁如春雨:“對。”

  花滿樓聽見了天心月的聲音, 輕柔地、飄在碧藍如璽的天空里。她溫柔道:“多謝花公子。”

  花滿樓搖了搖頭,他說:“我並沒有對月姑娘有任何的幫助,不過月姑娘的病症我向廻光宮主打聽了些,花家這些年來四處尋人, 倒也尋得了些別的。”

  花滿樓從袖中取出了一張薄紙:“這是天山派的秘藥,天山派已經不再復存,但藥方卻流傳了下來。昔年為了醫治我的眼睛,家裡搜集了許多方子,這方子雖不能令我復明,卻是個延命的好方子。”

  天心月遲疑了一瞬。

  花滿樓道:“月姑娘,事在人為,即使是廻光宮主也仍在盡力,你該多懷點希望才是。你未曾經歷過,又何知這世間便不存在雙全之法了?”

  天心月伸手接過了方子, 她道了謝, 不過卻仍是好奇問了句:“花公子與我宮主有聯繫嗎?”

  花滿樓話中提及了廻光,話里話外的意思,又像是他知道了天心月和西門吹雪之間事情的起落。陸小鳳大概能猜個七七八八, 但他應該不會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要西門吹雪的心。花滿樓提到雙全之法,顯然便是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天心月在驛站等了西門吹雪六天——六天的時間,也確實夠花滿樓書信廻光問個清楚了。

  不過既然如此——

  天心月又補充了一句:“宮主從南海回來了?”

  花滿樓頷首,他先解釋了前一個問題:“先前二位離開後,廻光宮主又問我種植瓊花的法子。她似乎想嘗試在繡玉谷內種植出揚州的瓊花。她向我求助,我自然知無不答。一來二去,我便問了她一些關於月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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