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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樓之下,兩匹馬緩緩走來,馬上三人面色鎮定,抬頭望向樓上,絲毫不懼。

  方霜見與樓上的黑衣男子對上眼,去瞧他身後的灰衣男子,又被柱子上的黃袍男子吸引注意,背後男人抱緊她腰身。

  ……怎麼全來了,好多人啊。

  「霜見,別怕。」

  她扭頭瞥沈知聿一眼。

  方臨未看清樓下來人,揮手衝樓上護衛道:「拉弓,誰先射中我就將黃金百兩賞給誰!」

  霎時間無數箭矢射出,方霜見趕忙躲在沈知聿懷中,沈知聿與二姨娘合力拔劍抵擋,讓她沒受一點傷。

  二姨娘徒手抓住箭矢,朝城樓回擲,正中方臨肩頭。

  方臨咬牙拔下劍,迷茫中認清樓下人。

  「娘!」他瞪大眼,又看看躲閃的方霜見,明白自己又被她戲耍。吩咐下司將皇帝綁過來,擋在他身前。

  「再敢往前,就殺了他!」

  江列岫瑟瑟發抖,衝樓下喊:「皇后,跑啊!別管我!」

  方霜見:「走。」

  沈知聿駕馬往城門口走,方臨如承諾般一腳將江列岫踢下城樓。

  可憐巴巴的皇帝摔在她眼前,動彈不得。

  方臨再抬手:「拉弓射箭!」

  二姨娘跳下馬,撿起地上殘矢往上擲,正中方臨胸口。

  方臨噴出一口血:「娘!我是你親生兒子啊!你為了一個賤女人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麼!」

  「嘖。」方霜見合上眸子。

  二姨娘聞聲,撿起地上石子往上擲,石子再次正中方臨眉心。

  方臨趔趄幾步,抬手讓下司投石,怎料身後衛昭猝不及防地將他推下城樓。

  他迅速反應,將劍刺入城樓磚塊縫隙,停在半空。

  拔劍落地,朝方霜見撲去。

  沈知聿提劍衝上去,與方臨纏打在一塊,難分勝負。

  方霜見悠閒坐在馬背,低頭從口袋裡掏東西,刀劍相擊聲不絕於耳。

  護衛下到城樓援救僉事,全被二姨娘抬劍擊退,她轉身見方臨與沈知聿遲遲未有結果,躍身上前,幾下就將方臨制服。

  「娘!我是你兒子啊!」

  「從前是,現在不是了。」方霜見輕笑,「你母親,才不想要你這種十惡不赦的兒子,你於她是污點。」

  」方霏你憑什麼這樣說我!」方臨仍不死心,抬頭吼道,「愣著做什麼,放箭啊!」

  護衛面面廝覷,不敢有所行動,而後都去瞧正中央的灰衣男子。

  衛昭單手執劍,仰頭望向天邊殘雲,長嘆一聲。

  「哦?我看誰敢。」

  方霜見拿出令牌,高舉過頭頂。

  瞬時,所有人的目光聚焦於她。

  她轉眸輕笑,頰邊髮絲飄揚。

  「切。」

  方霜見依舊沒見到自己的生父,亮出令牌後才知道官家還在來京城的路上,聽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出頭,又高高興興打道回府。她對此不在乎。

  如此,王朝的命運就完完全全掌握在她手中。

  她選擇先洗個澡吃個飯,然後將摔得半身不遂的江列岫帶回宮中休養。

  皇帝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朝中不能無主,眾臣商議,尊首輔為攝政王,代行皇權。

  至於那群入關的叛軍,方霜見聽衛昭的話將其收為私兵。

  大部分人都贊同此番決斷,除了方臨。

  成王敗寇,他即使不同意也沒用。

  方霜見下令將方臨關進天牢,聽候發落。

  她要先睡一覺。

  「皇后……皇后……」

  江列岫躺在床上,叫魂似的念叨她。

  方霜見送走大臣,入內走到床邊,瞧床上男人慘狀。

  「陛下,是身體不適?太醫讓你別亂動彈,你全身骨頭都摔碎了,再動彈會死。」

  「也別說話,說話也會死。」

  江列岫合上唇。

  她蹲到床邊,牽起男人手,那隻手被紗布裹得像個芋頭。

  「陛下放心,臣妾會照顧好您的。」

  「對了陛下,太后娘娘與臣妾的父親母親雲遊去了,今年就先不回來。」

  「還有陛下,嬪妾怕把皇璽弄丟,就交由沈大人保管了。」

  「哦,還有,嬪妾念及陛下擔憂國事,明早起就由嬪妾和沈大人替陛下上朝,幫陛下決議,再轉述給陛下,這樣可好?」

  江列岫張嘴剛想說,又被她懟回去。

  「不是告訴陛下不能說話了麼?」

  他合上唇。

  她摸摸他額頭,慈眉善目:「乖。」

  他合上眼。

  休憩完,方霜見去了天牢,見方臨最後一面。

  牢房陰冷潮濕,方臨臉貼在欄杆,吵吵嚷嚷說要出去。

  等到方霜見從黑暗之中前來,他又緊抿住唇不說話。

  「喊啊,怎麼不喊了?」

  她雙手抱胸,意趣盎然。

  方臨死死瞪她,她單手撐在鐵欄杆,掩唇輕笑,血紅的指甲一下下敲打欄杆。

  「你為我父親做事,是不是該稱呼我一聲大小姐啊?」

  「你早就知道,」方臨眼紅到滴血,「你一直在耍我!」

  「虧我那麼信任你!那麼想你……擔心你受苦受辱。到頭來你卻這麼對待我,你簡直冷血到極點!」

  「事到如今,還亂找託詞?」

  她仰頭大笑,忽得止住:「方臨,我是惡毒,但我從不否認自己的惡毒。而你呢?」

  「你就那麼自卑缺愛,連自己的真面目都不敢面對?做的事又不敢承認。」

  「你就是這樣討好姐姐的?」

  方臨驀地哽住。

  他被她盯得發怵,愣愣收回手。

  「……你知道了?」

  她屏退獄卒,解開牢門走進去。

  方臨面色難堪,

  扭過頭不看她。

  「啪——」

  意料之中的巴掌落下,他撫著臉頰紅腫,哭眼抹淚:「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不愛你,所以你報復我和我身邊人,是麼?」

  她撇唇:「可我還是不愛你。你再怎麼作,我也注意不到你。」

  「誰稀罕你的愛!」他咬緊牙關,憤恨別過頭,「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是,就是我害的你,還有你身邊的那群狗。是你們把我變成現在的這副模樣的,你們都別想好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綁架的薛子衿,威脅她留下遺書。就算是假的,假到令人發笑,你不也信了嗎?蠢貨。」

  「我沒有錯,一點錯都沒有,你們都是自找的!薛子衿在藥里投毒,毀了我的身體;珍珠一直與我作對,處處欺辱我……還有你方霜見!你這個毒婦!」

  「你千方百計讓我淪陷,又不愛我,愛上別的男人。」

  「好啊,不愛我……就去死吧!」

  他撲向她將她推倒,雙手死死掐住她脖頸。

  這一次,他沒有遲疑,使出渾身力氣。她愈是痛苦到臉頰發紫熱淚橫流,他就愈是興奮。

  方霜見使不上力,從喉間擠出的聲音嘶啞難辨,痛苦地流淚。

  方臨猛地發力,雙手將她牢牢桎梏。

  「方、方……」

  她用盡最後力氣:「對不起。」

  脖間力道倏地止住。

  她抽出袖間煙杆,扎入男人脖頸,剎那間血花四濺。

  「誰才是蠢貨?」

  她拔出煙杆,緩緩拭去頰側鮮血,勾唇佞笑。

  「嗯?」

  方臨倒在地上,兩隻眼睛瞪大如死魚般。

  她舉起煙杆,一下又一下刺入他身體,每刺一下,他就顫抖著湧出血。

  很快,他沒了呼吸。

  她俯下身,捧起男人毫無血色的臉:「誰才是蠢貨?」

  微笑著,在他唇瓣落下猶如蜻蜓點水的一吻。

  他再沒辦法反抗她。

  大仇得報,方霜見卻莫名悵惘。

  自己竟被這個世界同化了。自己竟然殺了人,換作以前,這種可怕的事她是萬萬不敢做的。

  真的要漸漸融入這個世界?

  衣袍上沾滿血,她拾起地上枯草簡單揩了下,迷迷怔怔走出牢房。

  回宮的路上沒遇到什麼人。

  偶爾撞見幾個宮女太監,瞧見她的模樣大驚失色趕忙逃走。

  即便是寢宮也沒幾個人,侍婢見她渾身是血,猶猶豫豫不敢上前。

  她扭頭沖侍婢說:「取酒來。」

  宮裡的酒自然比外面的酒更為味美,她坐在榻上喝了一杯又一杯,額間覆了細密汗珠。

  嫌熱,就將衣襟往旁邊扒,解開腰帶喘氣。

  滿身血腥,讓她忽的哭出聲來。

  她成了像沈知聿一樣薄情寡義的人,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人。

  自己的最後一絲良知被消磨殆盡。

  幾滴淚水划過頰畔,她哭不出來了,張嘴乾嚎,嚎到嗓子疼就止住聲。

  烈酒滾喉,美人榻被她坐出片血印,她噗嗤一笑。

  「呵。」<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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