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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現在卻突然憑空冒出個李槧,這算怎麼回事?!

  阿克蘇能給她的自由,李槧能給嗎?!

  李槧非但不能給,李槧還會把她關在籠子裡關一輩子。

  什麼隴西李氏、相夫教子,還要讓我給他續弦?!

  放狗屁!

  宋澄合氣得直咬牙。

  她今年明明只有十六歲,正是明媚鮮艷的大好年華。可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女子,卻要嫁給比自己年紀翻一倍的人,還要去給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當娘?!

  憑什麼?!

  就因為她聰慧美麗嗎?

  聰慧有錯?美麗有錯?為何聰慧美麗就要受這樣的侮辱?!

  ——簡直可恨至極!

  宋澄合越想越噁心,只覺隔夜飯都快吐出來。她知道姐姐跟李家那男孩的母親關係要好,但她自己實在對那男孩沒有任何好感。

  「沒一個好東西!」宋澄合怒不可遏地在心裡把整個隴西李氏罵了八百遍。

  是時,宋澄合為了拒婚,先是把宋家鬧得雞飛狗跳,之後眼看著父親大發雷霆,非要替她應了這親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攛掇著阿克蘇一起私奔了。

  彼時的他們多麼天真,以為自己可以輕易跑掉。可事實是,待他們跌跌撞撞跑到陽關,卻一頭扎進了宋淺守株待兔的羅網中。

  陽關巍峨的門樓前,阿克蘇被一群宋氏僕役按在地上毒打,之後又被捆起來拖曳,鮮血淌了滿地。

  他的左腿也許是被打斷了,扭曲地拖在地上。其中一名僕役故意在他斷骨處狠狠踩了一腳,耳畔立刻便響起悽厲可怖的慘叫。

  宋澄合拼命掙脫旁人拉扯,撲過去抱住阿克蘇,回頭怒視宋淺。

  「阿淺!你是我阿弟!你就這麼對你二姊?!」

  「我也沒辦法,父親讓我無論如何都得將你們抓回去。」宋淺悶聲說。

  「你放了他!我跟你們回去!」宋澄合心念電轉,決定退讓一步。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讓阿克蘇逃走養傷,之後二人再尋機會見面。

  哪知宋淺卻抿著唇搖了搖頭:「你太聰明了,二姊。你心裡那些彎彎繞繞,咱們全家人加起來都比不過。父親特意交待過我,今日無論如何一定要將你們二人一同帶回去,不能放過任何一個。」

  說完這話,宋淺睨著癱在地上的阿克蘇,喝道:「帶走!」

  「你想怎麼樣?!」宋澄合瞪圓了眼睛看著弟弟,慌亂中,她口不擇言,「你要是敢殺他,我也讓你死!」

  「殺他?」宋淺不屑地瞥了阿克蘇一眼,嘖嘖嘆息道:「二姊,這世上有得是比殺人更可怕的手段。」

  第125章 一切眾生病(3) 慘叫聲中,李翩渾身……

  好巧不巧的是,李槧向敦煌宋氏提親的那當口,宋蔓合恰好從酒泉回到了故鄉。

  其時她已身懷六甲,卻被世子李忻嫌惡,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心緒也越來越不正常。她知道自己這情形對腹中胎兒不好,出於對孩子的顧念,便想著暫時離開李忻,回娘家去養胎。

  李忻對此倒是沒有異議,很快就備好車馬僕役將她送回敦煌。

  宋蔓合回到故鄉後得知辛氏已過世,哀痛之餘又擔心李翩沒人照顧,遂將孩子接到了自己身邊。

  一個懷有身孕的婦人和一個八九歲大的失恃孩童,兩個人的日子都難捱,於是那段時日他們陪伴著彼此,試圖以「作伴」將人生中這道難邁的檻給它邁過去。

  與此同時,宋蔓合也知曉了妹妹抗婚之事。她自己生性溫厚老實,從沒想過做女兒的還能抗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思及妹妹大好年華卻要去給李槧續弦,她亦心有不忍。是以,她既不能勸妹妹馴順,也不敢勸父親退讓,只能自己默默著急。

  倒是宋弈見宋澄合把家裡鬧得亂糟糟不像話,生怕長女腹中的小世子有個什麼閃失,便讓她搬去了大宅外的別院居住,遠離家中這些亂七八糟。

  那日,宋蔓合聽伺候自己的婢女說,跟人私奔的二女郎已經被抓回來了。於是她便喚來李翩扶著自己,想回內院去看看妹妹,也許能勸慰幾句。

  怎知到了妹妹閨房卻沒見著人,問婢女才知,原來宋大人怒火衝天,將那二人都關在後院柴房裡,說是要收拾他們。

  宋蔓合一聽這話心道不妙,趕緊拉著李翩,快步向後院柴房趕去。

  還沒走到柴房門口,就聽得內有厲斥之聲傳出。

  「你阿姊不受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現在還敢私奔?!你是想害死她?!她沒用你也沒用?!」是父親宋弈的聲音。

  一聽這話,宋蔓合的腳步頓在了原地。

  她四下看去,見柴房側牆有一扇未糊窗紙的直欞窗。窗欞不高,坎牆只到李翩胸前,於是便對李翩做了個「噓」的手勢,躡手躡腳地拉著孩子躲在了抱框後面。

  李翩聰穎非常,立刻明白了宋蔓合是想聽聽裡面究竟在說些什麼,遂十分懂事地將頭貼在坎牆下面,只露出一點眼睛向屋內窺視。

  柴房頗暗,幾個僕役氣勢洶洶地守在門邊,被打得渾身是血的阿克蘇癱在牆角,怒不可遏的宋弈負手站立房中,而宋澄合則跪在父親面前,頭埋得很低,看不清面上是何神情。

  蜷縮在牆角的阿克蘇忽然發出一聲哀痛呻吟,宋澄合耳聞此聲,驀地渾身一激靈。

  宋弈斜乜了那胡人一眼,又將目光轉回宋澄合,恨聲說:「你只顧著自己,有沒有想過我和你阿娘,有沒有想過你阿姊和阿弟?!你敢私奔,你讓我們如何做人?又讓宋氏如何自處?!我和你阿娘暫且不提,你阿姊,你想想你阿姊,她對你有多好你不是不明白!因為你,咱家惹怒了隴西李氏,你讓你阿姊一個人在酒泉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宋羿越說越急躁,火氣也越來越大:「還有你阿弟,你阿弟將來也是要出仕的!因為你,耽擱了你阿弟的前途,你拿什麼賠他!」

  聽了這話,宋澄合一直低垂的頭猛然抬起,杏目瞪向宋弈,還嘴道:「我拿什麼賠他?我欠他?我為何要賠他?我不過就是不願嫁給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怎麼就擔了這麼大的罪……」

  「啪——!」

  她話還沒說完,面上便挨了宋弈一個耳光。力道之大,打得宋澄合撲倒在地。

  「枉費為父從前如此疼你!你卻是這樣的白眼狼!你都不為咱們這個家想一想?!阿淺是你親弟弟,你就不能為弟弟做打算?!你、你、廢物!」宋弈抬手指著宋澄合,氣得牙齒格格打顫。

  宋澄合捂著挨了耳光的側臉,扭過頭仍是不甘心地瞪視宋弈:「阿爺,我今日才知,你根本不是疼我!你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你自己!你心知肚明!」

  宋弈被宋澄合的話噎了一瞬,緊接著便是吼聲震天:「好!好!把火盆抬過來!我今日定要讓你明白,這個家是誰說了算!」

  站在門邊的僕役們得了話,將早就備好的火盆抬過去,放在了柴房中間。

  李翩沒看懂,眼下並非秋冬時節,這些人在柴房裡燃火盆是要幹什麼?

  他還尚在疑惑,怎料下一刻就看到了自打出生以來從沒見過的,最恐怖的一幕。

  兩個僕役將被打得渾身是血的阿克蘇拖至火盆前,其中一人將他反剪雙臂,另一人則拽起他的頭髮猛然用力——他們將阿克蘇的臉狠狠按進了正燒著的火盆里!

  剎那間李翩反應過來,這火盆並非為了取暖,而是刑具。

  「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炸響耳畔,叫聲中是一片血肉模糊。

  盆內不只有火炭,還有簇簇燃燒著的火苗。阿克蘇的頭被按進火盆之後,頭髮臉面全都燒了起來。他先時已被打斷了一條腿,此刻那條斷腿在地上痙攣似的「呲呲」摩擦著,而整個頭臉被火燒著的劇痛已讓他再顧不得那條斷掉的腿。

  「不要!!不要!!」

  宋澄合哭喊著向阿克蘇撲過去,她想去救他,可才剛一動就被宋弈死死鉗住。

  「你不就是瞧上了他那張俊臉嗎?為父幫你燒了它。燒了它,看你還喜歡不。」

  宋澄合根本沒聽清宋弈說了些什麼,她已經哭得滿臉是淚,一個勁地掙扎著,可她終究是個弱女子,怎麼掙都掙不開宋弈鐵爪一般的大掌。

  不過須臾,阿克蘇的頭臉皆已燒黑。劇痛下的掙扎讓他擺脫了僕役們的鉗制,像條快死的狗一樣,在地上翻滾撲騰。燒黑的頭摩擦過地面,留下大片黑紅色印痕,焦枯的頭髮和滿臉爛肉混在一起,一股濃郁的惡臭浮蕩於柴房內。

  就在阿克蘇的頭被按進火盆的剎那,窗外的宋蔓合一把將李翩扯進自己懷裡,緊緊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赫……赫……啊……啊……」

  眼睛是被捂住了,耳內卻把阿克蘇的慘叫聲聽得更為真切。

  哪怕宋蔓合反應迅速,可李翩仍舊看見了——那顆燃燒著的人頭,焦黑面頰,燒灼雙眼,滿臉爛肉。<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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