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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景承甦醒後口吃急遽惡化,甚至比大學還要嚴重時,許謹禮以為他會介意,會傷懷,甚至會氣鬱,可許謹禮發現景承什麼情緒也沒有。他就宛如一株枯木逢春,在磨難的淬鍊下,煥發出新的生機。

  第88章

  一個星期後,景承出院,出院時,除了趙瀾的賓利,遠處還有一輛黑色的轎車。

  景承只是看了那輛車一眼,便轉身鑽進趙瀾車中。他坐進去,往裡靠了靠給許謹禮留出空,仰靠在沙發上緩解過快的心跳。

  僅走了這幾步,他就有些氣喘,他對緊跟著上來的許謹禮無奈地笑了一下,「快……快要成林、林妹妹了。」

  他笑得太坦然,以至於許謹禮絲毫沒有察覺到不遠處那輛讓景承視線停留了一瞬的汽車。

  趙瀾轉過身,將一束花遞到景承面前,景承詫異地抬起頭,看到趙瀾微微一笑,「孫律師為你準備的。」

  景承接過鮮花,微笑著沖趙瀾道了聲謝。

  車輛駛離醫院,載著逐漸輕鬆的心情,景承靠在許謹禮肩上,笑著說:「我要去……去旅遊。」

  許謹禮瞪他,「醫生說不允許你劇烈活動。」

  「我是……是說病好了,」汽車顛簸了一下,景承的腦袋也在許謹禮的肩頭顛簸了一下,「現在……我、我要好好休……休息,爭取早、早日擺脫林咩咩……」因為汽車的顛簸,景承口中的「妹妹」變成了含混不清的「咩咩」,兩個人都笑了,許謹禮忍不住嗔了趙瀾一眼,「你過減速帶慢點。」

  趙瀾聳了聳肩,將兩人載到出租屋。

  出租屋多日未住,已經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景承不管不顧地仰臥到沙發上,一邊平著自己因為攀爬樓梯而過於急促的呼吸,一邊感慨:「我有多……多久沒、沒回家了?」

  許謹禮想到景承住院前瘋狂的熬夜加班,忍不住扭頭瞪了他一眼,「再敢住在公司你試試。」

  景承笑了,擺擺手,「我現在,心……心有餘而力、力不足。」

  醫生交代,景承出院後至少半個月儘量避免體力與腦力活動,景承不得已又請了半個月的假,領導說得再好也只有底薪,景承成了赤條條一根無所牽掛的窮光棍。

  先前景蘭給他轉過一大筆錢,景承把欠趙瀾的錢還清後,剩下的全部替妮妮存了起來。

  至於許謹禮的那一萬塊,許謹禮死活都不肯要他還,氣得景承捏他的鼻子,「等我掙、掙了錢,用我自……自己的錢還你,行不行?」

  許謹禮還是搖頭。

  景承就笑了,「別以為我不……不知道你怎麼想,以為傍、傍上『大款』,不稀罕這……這點錢了,是不是?」

  許謹禮被景承說中心事,蠻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景承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又有些安心,末了,還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凶他:「糊……糊塗蛋!」

  許謹禮蠻高興地笑納了。

  接下來,景承在家養病,許謹禮重回工作崗位。班級在李鳴鶴的治理下意外沒有變得很糟,許謹禮很順利地接手,為接下來的期末衝刺做最後準備。

  教師工作有如老牛拉破車,爛泥硬糊牆,許謹禮拽著他那五十個不懂事的學生聲嘶力竭地往期末終點線上跑,幾天功夫把一個學期的火都發完了,每天精疲力竭地回家,就看到景承窩在沙發上,桌上堆著零食,一動不動,在看電視。

  ——零食還是許謹禮的。

  許謹禮推他,「一點也不打算出去走走?」

  「醫……醫生不讓我劇、劇烈活動。」景承抱著薯片,說得心安理得。

  「醫生還叫你適量活動呢!」許謹禮把他手中的零食抽走,把人從沙發上拽了起來,「來,跟我繞著家走兩圈。」

  景承懶洋洋地靠到許謹禮身上,「人生難……難得幾回閒,你就讓我歇、歇著吧。」

  「不行!走兩圈!」

  景承拗不過他,陪著他從客廳走到陽台,再從陽台走到廚房,只走了這麼短短几分鐘,景承就有些喘,他坐回沙發,喝了口水。

  茶几上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

  許謹禮探頭一瞧,皺了下眉,「怎麼是李鳴鶴?」

  景承聳了聳肩。

  「他給你發微信幹什麼?」

  景承滿不在乎道:「不、不知道,你自己看唄。」

  許謹禮解開景承的手機鎖,發現李鳴鶴髮來的居然是一則笑話。他往上一划,發現李鳴鶴竟然隔三差五就會給景承發一條無甚意義卻又標題幽默的連結。

  許謹禮詫異地抬起頭,「他時不時就給你發這個?他想幹什麼?」

  「我哪……哪知道?」景承拿過一瓶可樂,「管他呢!你喝、喝不喝?」

  許謹禮看了眼景承手中可樂的標籤,搖了搖頭。

  景承將可樂擰開,甜味瞬間盈滿小小的客廳,細密的泡沫湧上又浮下,景承喝了一口,疑惑地看向瓶身,「零糖的?你為、為什麼要買這……這個?」

  許謹禮無奈,「瀾哥買的。」

  景承聞言點評:「可、可怕的代溝。」

  許謹禮正在翻看景承的聊天記錄,突然咦了一聲,「孫律師給你發來一條信息。」

  「是嗎?」景承放下可樂,「給、給我看看。」

  許謹禮把手機遞給景承。

  就見景承低頭看了一會兒,眼睛盈盈地彎了起來。

  許謹禮好奇地湊過來,「他給你發了什麼?你這麼高興?」

  景承把手機翻轉過來在許謹禮面前晃了晃,「孫、孫律師說妮妮的賠……賠償金還能再追加一筆。」

  晃動的視線中,許謹禮看到孫律師昨晚發來的信息,是簡單的案件進展陳述,以及一句「晚安」。

  景承收回手機,給孫律師發了個「謝謝」,把手機丟進沙發上,伸手又夠向飲料。

  「你別天天在家窩著。」許謹禮規勸,「我瞧著你這幾天都胖了。」

  「胖……胖了不好嗎?」景承摸了摸臉,「我覺、覺得我前陣子瘦……瘦得嚇人。」

  「那也得出去,出去看看電影,逛逛街,我怕你再憋出病來。」

  「沒……沒錢,」景承乾脆利落拒絕,「我的一……一切娛樂要在工作後再、再恢復。」

  許謹禮拗不過他,只好道:「休息好了沒?起來再走一圈。」

  景承與許謹禮一起走到陽台,他們租的這棟老舊房子是露天陽台,水泥地面、水泥牆面,永遠看來灰沉沉,髒兮兮,兩個人趴在灰敗的矮牆上,垂著手,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擁擠市井,景承問:「你晉……晉職稱的事有後、後續沒?」

  「沒有,還是那樣。」

  「他推……推到區里了?」

  「嗯。」

  景承看向他,「甘……甘心嗎?」

  許謹禮笑了,「瀾哥說他要向省、市、區三級投訴,要求出具李鳴鶴參加那個比賽的打分細則、評委手寫打分表、以及他作為獲勝方的理由書面說明,讓我不用管,他來辦。」

  「你……你怎麼想?」

  「我拒絕了。」

  「為什麼?」

  許謹禮將視線從景承移向樓下熙攘的人群,「景承……你知不知道我這樣做了,就會成為所有老師的假想敵?我質疑李鳴鶴的獲獎資格,不僅會給瀾哥帶來麻煩,從今往後,所有同事也會提防我,因為所有人都害怕我有一天也會用同一招向他們身後背刺。」

  「你、你是在追求正……正義。」

  許謹禮搖了搖頭,「沒必要,這個行為的警示作用大於實效,上級依然可以再出示一份補充說明,證明評比的公平公正。我何必那麼傻,拼上我自己的名聲,去推動我們這個行業的清朗?」

  景承摸了摸他的頭,「我以為你想……想不到這一點。」

  「吃一塹長一智,怎麼可能還想不到?」

  景承點點頭,「我說……說過,不論你怎、怎麼做,都不丟人。」

  許謹禮笑了,樓下買烤冷麵的商販正將一份製作好的冷麵遞給裹著羽絨服的少女,攤位上冒起騰騰的白煙,許謹禮把下巴擱在矮牆上,「景承……我覺得我好渺小,小時候渺小,現在長大了,卻依然很渺小。」

  「因為我……我們還沒有完、完全長大啊……我們才工、工作了半年,」景承看著攤販小老闆在冷風中拿著髒毛巾擦著汗,突然笑了,「你信嗎?三十……歲,三十五歲,四十歲,用、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搖……搖身一變,成為穩穩站在這個城、城市的人,那時,你會被……被家長尊敬,被學生愛、愛戴,會有一群菜鳥教師圍在你身邊,接受你的指……指點,聆聽你的教誨。而我呢?我肯定能變成比我的manager更、更優秀的人,我要月薪四、四萬,八萬,甚至十萬……我要買房,把妮妮和姐姐接、接到身邊,讓她們再不會受人欺凌。」

  說著說著,景承將目光移向他,眼底映著樓下的煙火,「你說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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