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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大多形容枯槁,面色青灰,雙眼凹陷。有些人以一種扭曲姿勢束縛在冰冷的陣盤中央,身體還在細微抽搐。有些人則直接仰躺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胸口微微起伏,口鼻溢出黑血。

  而他們共同的特徵,是身體表層浮現出成片的紫斑,那些紫斑還在沿著他們的肌膚血管,蠕動不停。

  是吞噬蟞!和青嵐門門人如出一轍的表現!

  這些青霞宗的弟子正在被吞噬蟞活吃著!

  「喪心病狂!」

  祝乘春拍出一掌,直接震碎了中央的陣眼。一時之間借著一點微光,所有能動的不能動的青霞宗弟子,俱把目光投向出現在石窟里的二人。

  「是……是齊首席?」

  「是齊首席!師兄!齊師兄救我!」

  「救命……齊師兄是來救我們的嗎?好痛……蟲子在咬我……」

  瞬間爆發的求救聲充滿了整個石窟,昔日的同門們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痛苦地扭曲著身體匍匐爬來。其中一人的肚子已經被吃空了,他們是修士,不會輕易死去,紫斑在肚皮底下鑽來鑽去,體位一變,頓時從腰腹中間斷成兩截!

  借著陣法微光得以看清,地上粘稠的東西,都是混合著吞噬蟞斷肢殘骸的污血。

  百毒丹還剩下了一些,祝乘春屈指輕彈,石窟里的每個人都領到了丹藥。

  在眾人的疑惑目光中,齊雲霄張了張嘴:「以毒攻毒的解藥。吃了它就能嘔出蟲液。」

  弟子們毫不猶豫吃下百毒丹,紛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謝。

  有些受傷沒那麼重的,還能慢慢修復身體的傷勢。有些被幾乎吃空了內里,服下百毒丹與吞噬蟞同歸於盡。

  「……受苦了。」

  齊雲霄眉眼沉沉,忽而拔出渡春生,重重插進地面:「我以首席之名承諾,定會為你們報仇。」

  「齊師兄……你要小心……」

  地上那個斷成兩截的弟子是最初進來一批人中的最後一個,他斷斷續續地吐出黑色血塊,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你要小心……」

  齊雲霄走近那名弟子,揮動的劍尖燃起金色嗔火,他不能放任此人身體裡的蟞蟲逃出一隻。

  「小心什麼?」

  他俯身靠近。祝乘春緊緊跟過來,戒備地貼在他身邊。

  那名弟子的聲音更加微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喉管:

  「小……心……宗……主……」

  第74章

  說完這句話, 那個斷成兩截的青霞宗弟子腦袋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小心宗主?是指讓他小心青霞宗的現任宗主玄冥子嗎?

  齊雲霄沉默地調轉手腕,嗔火揮舞,在地上畫了個火圈。金色的火苗舔舐著地上的血污, 吞噬鱉不斷從死掉的軀體裡爬出, 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石窟內的腥臭氣尚未散盡,混合著百毒丹的苦澀餘味。

  便如此刻潛伏的危險——

  無聲無息。

  視線忽的變暗, 眼前掠過一道影子, 齊雲霄立即揮出一道劍光。

  也不知打中沒有,可當他再一回頭的時候, 祝乘春、連同那些獲救的青霞宗弟子,全都消失不見了。

  黑暗之中,一個輪廓緩緩步出。那身影是如此熟悉, 如此親切, 齊雲霄曾一度期盼著他入夢。

  可如今當真見到了,卻又生了遍體的寒意, 一絲一絲浸透遍身血肉。

  依舊是那身樸素的青霞宗宗主常服,依舊是記憶里清瘦卻挺拔的身姿, 甚至連那眉宇間的含笑神情都分毫不差。

  沈聽瀾, 前青霞宗宗主,他的授業恩師,也是養育了他二十年、亦師亦父的存在。

  一瞬間他喘不上氣了,各種各樣的情緒紛至沓來, 壓得他心頭沉甸甸。

  而他的身體又是高度緊繃的。林昭然早就告訴他, 師父已經遭遇了蟞蟲之害。

  眼前之人,恐怕只是一具師父的軀殼。

  可即便心知蹊蹺,他也難以持劍, 將劍尖對準那人。

  仔細觀察之下,「沈聽瀾」與他記憶中有著許多不同。比如那人嘴角雖是笑著的,一雙眼睛卻毫無笑意,像兩個黑洞洞的深潭,臉皮發青,嘴唇蒼白,毫無生氣。

  齊雲霄握緊渡春生劍柄。靈劍在手中微微發熱,就好像祝乘春站在身邊。

  他愈發確定,師父沈聽瀾已經遇害了。

  一片死寂中,對面的「沈聽瀾」率先開口:

  「齊雲霄,許久不見,你竟然長進了這麼多。本座上次見你還泡在寒潭水中,一身骨頭都斷了吧?果然不愧是天縱奇才,修什麼道都行,在風月道那種淫邪之地都能恢復修為,還真是讓人又驚又喜啊!」

  心頭最後一絲僥倖被徹底粉碎。齊雲霄手中烏劍嗡嗡鳴叫,烏劍的冷光反射出冷峻的臉龐:「第一,風月道不是淫邪之地。第二——」

  「玄冥子,從我師父的身體裡滾出來!」

  「沈聽瀾」像是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話語,嘴角裂開,扭曲成一個極其誇張、活人絕不可能做到的的弧度,咯咯地怪笑起來:「你師父?哈哈哈哈哈哈……蠢貨!你以為他是誰?你以為就他光明磊落?真是笑話!本座告訴你,你師父沈聽瀾,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卑鄙小人!一個和我一樣……」

  「不,他比我還不如」,「沈聽瀾」嗤笑一聲,「至少本座堂堂正正大大方方說自己是小人,而他,就是個連直面自己欲望的勇氣都沒有的懦夫!」

  「你住口!」齊雲霄再難抑制胸中殺意,渡春生劍光暴漲,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漆黑劍氣,快若驚雷,直劈向那具頂著師父面目的邪魔!

  噗嗤!

  一生如擊中腐木的聲響,劍氣精準貫穿了「沈聽瀾」的左肩,暗黑色血漿緩緩流出,混雜著幾絲紫色的粘稠蟲液。

  「沈聽瀾」不躲不避,只低頭掃了眼肩頭空洞,他什麼也沒做,那道傷口卻煥發一道奇異紫光,立刻修補好了傷口。

  齊雲霄握緊劍柄,又是他從未見過的詭異之物。

  「沈聽瀾」的聲音尖銳刺耳:「出去了一趟,被他稱頌的乖徒弟倒變成個不孝逆徒了。你要對你師父的身體動手嗎?來吧,動手呀!看看這具被你視若神明的身體裡,還剩多少他的血,他的骨頭?哈哈哈哈哈哈!告訴你,都被蟲子吃光光了,爛透了!現在站在你面前,不過是我用他腐朽的皮囊精心改造的不滅之軀!」

  每一個字狠狠砸在齊雲霄的心上。眼前確是師傅的身體,那曾經輕撫他頭頂、教導他劍招的身體,被自己一劍貫穿。

  可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玄冥子對沈聽瀾屍體的所謂「改造」。

  齊雲霄眼睫微顫,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逼出:「你對我師父做了什麼?」

  玄冥子操控著軀體,大搖大擺地圍繞著齊雲霄踱步。

  「想知道真相嗎?天才首席?這一切的源頭,可就是你那聖人師父。」

  「你和那春君看來是知道了青霞珠的用處。沒錯!本座就是打算奪了它打開通往域外的通道!可你知道麼,你師父沈聽瀾,當年也有一樣的打算!」

  齊雲霄憤怒暴喝:「你胡說!」

  「本座可沒有胡說」玄冥子陰惻惻地笑起來,「多麼可憐又可悲啊,天道阻攔域外天魔,宗門幫忙鎮壓大大小小的空間裂縫,但是你知道域外魔物帶來的力量嗎?」

  他抬起一隻手,一隻指甲蓋大小的吞噬蟞泛著幽幽紫光,從沈聽瀾的破損衣服里鑽出。攀上他的手指,親昵地晃動觸角。

  玄冥子的聲音里充斥著狂熱:「它們蘊含有域外的法則,被它們啃食過的身體,再加以秘法,便會成為不死之軀,為我所控!」

  齊雲霄冷冷對睨:「你這是害人性命!」

  「哼,害了性命又如何?能成為本座的分身,是他們的榮幸!再者,你師父當年可就動了這個心思……不需要勞心費力統一其他宗門,只需青霞珠打開通道,讓那些天魔殺了其他大陸的修士,再動用天道聖物補全天道,降下天罰殺滅魔物——」

  「這樣,他就成了天下的唯一主宰!」

  玄冥子的表情扭曲到了極點,充滿了嫉恨與嚮往:「可他糾結了,他像個可憐蟲一樣反覆掙扎,他甚至第三次捧起青霞珠……你以為他醒悟了?」

  「沈聽瀾」指著身下,指著這充滿了腐臭氣味的石窟,聲音尖銳刺耳:「他來這裡,妄圖剝離他靈魂深處的貪慾!也就是我!他覺得我是他的污點,是他必須清除的殘渣,他親手在這裡,把我從他的靈魂里撕下來!他想把我——他的貪慾,他的野心,他真正的自我,徹底毀滅!」

  「可是他失算啦!」玄冥子再度癲狂大笑起來,笑聲在石壁之間撞出回音,「呵呵,殘魂豈是那麼好滅的。我逃出來了,我順著大地裂縫遊走,附在一個奄奄一息的流浪修士身上。我成了玄冥子,然後我用他所知道的一切……他的喜好、習慣、不為人知的秘辛,我如此輕易就回到了他身邊,成了他最貼心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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