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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詢問到此結束,直播也到此結束。

  電腦黑屏,屏幕上倒影著江時的臉。

  電話響起,霍寂的未婚妻,李雪嵐跟他說:「江時,我看完直播了,我願意幫你們。」

  江時問她為什麼想通了。

  李雪嵐笑了聲,「你說得不錯,人不是傀儡,我有思想,我有自由,我總得為自己活一次,而且不管我喜不喜歡霍寂,他這個人的確不值得我託付終身。」

  「我們家和霍家一直都有生意往來,我們倆的婚姻從小就定下了。幾年前,他想悔婚,結果就是被送到了國外,我父親為了籠絡霍家,把我也送了出去。」

  「我知道他一向玩得花,但也知道我跟他只是利益關係,所以從來不管他。可能正是因為這樣,他在我面前從來不避諱,關於他的,我知道得比誰都多。」

  「江時,霍寂吸了……」

  「……」

  門被敲響,江時看著已經掛斷黑屏的手機起身去開門。

  外面站著程野。

  外界風風雨雨的,他本人看起來倒沒怎麼受影響,拎著個保溫盒站在門口,「到飯點了,我來給你送飯。」

  江時很是無語。

  他一把把他拽進來,「不是跟你說讓你待家裡嗎?」

  「無聊,外面那些記者困不住我,高新和說他聯繫到了一名願意免費幫我們的律師,我來看看。」

  律師不在公司,程野拎著盒飯跟江時改道餐廳。這還是江時第一次帶著盒飯去吃飯,他抬著手肘給了程野一下,「你是怎麼想的?」

  程野笑了聲,「想見你,隨便找了個藉口。」

  落日熔金,天邊被染成橙黃,橙黃蔓延,映在江時臉上,他彎著眼睛露出一個笑。

  律師是個看起來挺年輕的女生,一身穿搭看起來很乾練,她笑著朝程野伸出手,「您好,叫我張媛就行。」

  張媛從包里拿出一疊案例遞給程野,「這個是我這些年來經手的案件,我知道以您的能力可以找到更有威望的律師,不過我一直在關注國內的問題兒童,希望可以幫到您。」

  高新和在一邊笑得露出一排牙齒,「先吃飯、先吃飯……」

  一頓飯談了很多。

  張媛說:「如果您想告高蘭的話,拐賣無疑是最好的切入點。雖然過去很多年了,但並不是沒有頭緒,從你的證詞裡,李縱說人是他在學校認識的哥哥,那人又是誰?他既然認識,那他有沒有參與其中?背後是不是有一條更大的產業鏈?」

  程野無悲無喜地聽她分析,聽完了,他才開口,「這件事麻煩你了,到時候多少錢我會聯繫公司財務給你。」

  「不用……」張媛朝江時看去,露出一個很是不好意思的笑,「其實……我是江時的粉絲。」

  江時有些意外地朝她看去。

  張媛從包里翻出一個筆記本,「我……我挺喜歡你的,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行啊……」江時接過筆記本,「簽什麼?」

  張媛紅著臉說:「就、就簽全世界最最最愛江時的媛媛。」

  程野:「……」

  高新和:「……」

  「咳!」江時咳了聲,「這不太好吧?」

  高新和伸手去拽她,感覺自己像個小丑,「媛媛,這不太好吧?」

  江時看了看兩人,忽然想起什麼,「她就是那個……」

  高新和嘿嘿笑,「我女朋友,她說怕礙於我們的關係,你們想拒絕不好意思說,就沒讓我講。」

  張媛捧著臉,「我也沒想到你們倆還是表兄弟,那我是不是可以喊你表哥呀?」

  江時好脾氣地笑了笑,「當然可以,說不定以後還是一家人呢。」

  張媛笑出了鵝叫聲,不知道為了跟張新和結婚高興,還是為了跟江時當一家人高興。

  唯二不高興的只有程野跟高新和。

  程野朝高新和使眼色:管管你女朋友。

  高新和:「……」

  高新和誰也惹不起。

  最後江時還是給她簽了個「to全世界最最最善良的媛媛」。

  張媛捧著筆記本原地蹦噠好幾下,念念不舍地看著江時,「我能跟你抱一下麼?」

  程野擋在兩人中間,「不能。」

  江時拽了他一下,「你怎麼跟人家張律師說話的?」

  張媛也不生氣,她切換回工作模式,「我先回去收集材料,程總,有事聯繫。」

  臨走時,張媛跟江時告別。

  「再見,小表哥。」

  想了想,她又道:「再見,小表嫂。」

  包間門緩緩合上,江時對著程野笑,「小表嫂,感覺如何?」

  程野說:「挺好。」

  他伸手去拉江時,述說自己的委屈,「你都沒給我過TO簽。」

  念他最近這麼苦,江時摸摸男人硬硬的發茬,「給你簽,要多少都給簽,簽多長都行。」

  程野道:「就簽『給全世界最最最最愛江時的程野』。」

  比張媛還多一個最。

  「行,簽哪裡?」

  程野滾了下喉嚨,「簽我大晉江上。」

  江時:「??」

  他說:「滾。」

  有的人果然不能給一丁點好臉色。

  兩人從包間出來天都已經黑了,天際暈染出深藍的黑,街邊行人寥寥。

  江時帶著帽子,帶著口罩,程野也帶著口罩,脫離了網絡和堵在公司門口的記者,現實里沒誰會在意他們的臉。

  兩人就這麼並排走了會,江時伸手拍了拍程野的肩,「你背我唄。」

  程野在他跟前蹲下身。

  江時跳上他的背,看著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長壓扁。

  晚風帶著涼意,江時伸手摘下一片梧桐的葉子,「直到現在,我感覺還跟做夢一樣。好在,一切都要過去了。」

  程野「嗯」了一聲。

  江時彎下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程野,都到這步了,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程野邁出去的步子頓了頓,「說什麼?」

  江時抬手揪住他的耳朵。

  「那天在警察局的時候,你說謊了,或者說,你沒全說實話。」

  程野從喉嚨里擠出一聲笑,「為什麼這樣說?」

  「你能騙別人,但你騙不了我。十一二歲的程野或許會渴望愛,但十七歲的程野不會。」

  他只給自己一根煙的時間。

  從憤怒、麻木,再到冷靜、冷血,被踩在雪地里的不止是菸蒂,還有他心底殘留的一絲感情。

  高蘭和程建斌用一根煙的時間出賣了他的一生。

  他也用一根煙的時間決定了未來要怎麼走。

  程家的基因就是如此,每個人都冷血得可怕。

  第106章

  江時的臉貼在他頸側,呼吸融進皮膚,「程野,程建斌是你殺的嗎?」

  頭頂樹影將他們的影子剝離,程野每走一步都很穩。

  「不是。」

  「我想過殺他,但絕不是在高蘭回來沒幾天的時候,太明顯了,我的嫌疑太大了。」

  「可能是上天見我可憐,還沒等到我動手,他自己就死了。」

  死在他最愛的酒上,孤零零地躺在無人問津的地里。他閉著眼睛,陷入一場美夢,冰冷蠶食著他的身軀,白雪將污濁一點點掩蓋,直到屍體連著凍得僵硬的泥土一道翻起。

  江時說得不錯,十一二歲的程野或許會渴望親情,但十七歲的程野絕對不會。

  當初高蘭走的時候哄騙他會回來接他,那時候他小,還會信,所以忍著打也要一天天等著,等著高蘭實現她的諾言。可時間越長,謊言就變得跟紙一樣薄。

  程野不需要向高蘭問個分明,他自己親手戳破了那張紙。紙後的世界空蕩蕩,他父母雙親尚在,活成了個孤兒的模樣。

  但程野奇異地並不覺得難過。高蘭沒說錯,他的確是個沒有心的怪物。

  其實初中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養活自己的能力,他也想過就這樣走了。可他心底一直憋著一股氣。他不能走,他走了不就意味著跟高蘭一樣害怕程建斌?他要堂堂正正地站著,打倒這個男人,而不是懦弱地選擇逃跑。

  高蘭回來的時候他就知道她肯定不是來帶他走的,所以聽見她和程建斌的對話程野也不覺得意外。

  他站在門口抽完了一根煙,踩滅菸頭,肩上頂著寒意,黑色短皮衣背後染著洗不掉的污垢。

  程野攤著一雙凍出凍瘡的手推開門。

  聲音很大,引得正在說話的兩人回頭。

  十七歲的少年逆著光站在門口,身形消瘦,風從他身後灌進來,他抬起一雙黝黑的眼眸。

  形如鬼魅。

  高蘭被嚇到尖叫,程建斌還算鎮定,臉皮抖了下,抬腳踢上一邊的椅子。

  「不是讓你去地里打豬草嗎?這麼早回來幹什麼,你活幹完了?」

  程野說:「鐮刀斷了,回來換一把。」

  程建斌在門口果然看見一把斷了的鐮刀,還不等他說什麼,程野扭頭看向高蘭,露出一個笑來,「媽,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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