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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男人捏著酒樽的手越握越緊,腕骨連帶著指節都開始發顫。

  喉結上下重重滾動兩回後,薛適不知想到了什麼,喉間溢出半聲輕笑,避而改答:「她沒有你乖,也沒你聽話。」

  姜歲歡只覺薛適攬著自己的手越箍越緊,一時吃不住疼,輕嗔討饒。

  薛適這才卸了力道,若安撫般傾過身去,輕輕啄吻少女櫻唇前覆的那層面紗,柔聲哄誘,「還疼麼,再親幾下就不疼了。」

  「……「

  同行官員哪裡見過薛適這副面孔,一個個都被他哄人的腔調驚掉了下巴。

  誰人不知薛適在朝堂上就是個黑臉閻羅。

  莫說是對上那些千金小姐時有多鐵石凝容了,就連對上公主也都是玉衡無溫的。

  從前汴京城宴請的酒樓沒少去,卻也向來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

  原以為他定是個淡薄寡慾的神仙性子,可偏今日又對一個侑姐兒動了情。

  而親看看到這位高高在上的副相大人墜落凡塵的那刻。

  他們竟覺得薛適其人,也沒有那麼難相與了。

  坐在薛適周邊的幾個官員看得喉間發熱,即刻間豪飲了好幾口醇酒,看戲般地看著薛適與那侑姐兒調情。

  就若再看鶴脛著塵,金爐煨灶。

  頭一次覺得薛適生出了些人味。

  他們就說嘛,這世上哪裡又不好女色的男人。

  若是有,那只能是這女色還不夠媚骨天成,勾不起他的興致。

  想到這裡,這些官員也都一一放開了手腳,沒了之前的拘謹,同侑姐兒們沒羞沒臊地黏在了一處。

  「來來來。今日是轉為遼契信使設的接風宴,我們先一齊碰上一杯,敬願此番和談順遂,兩朝永睦,福祉綿延!」

  坐在西位的一個官員起了頭,眾人都紛紛拿起了桌上的酒樽,遮袖傾飲。

  姜歲歡眼見薛適端著酒樽就要往唇畔送,趕忙伸手攔下,急道,「我替大人喝。」

  她雖知資政殿那兩位大人會在薛適的酒中下毒,可今夜的水飲這般多,她並不能確定那毒究竟會被下在哪杯。

  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將每杯都截下才安全。

  姜歲歡在薛適玩睇的眸光中將酒樽搶下,計劃著等會兒自己就假借失手之勢將樽中酒水打翻。

  她想演的真一些,可畢竟從未做過這般事,也怕手中這杯真是什麼絕命毒酒,根本就不敢讓那酒樽貼唇太近。

  結果在離唇瓣一尺的地方就耐不住顫著手翻了杯。

  澄澈的涼酒傾瀉而下,全灑在了少女胸脯前,染深一片桃紅遮布。

  當然了,這動作落入薛適的眼中自然異常滑稽。

  男人低頭悶笑,「有時候,我是真想揭開姑娘的面紗看看,究竟是破了多大的口子,才讓你這張小嘴漏的這般厲害。」

  而在姜歲歡暗惱之時,男人的一手攬過少女的薄肩,另一手隔著輕紗划過她的唇瓣輪廓,輕揉慢挫,眼神晦暗,似下一刻就要將她拆吃入腹。

  他問:「為何不想讓我飲那酒?」

  姜歲歡自然不會蠢到直說自己是偷聽到有人要害他的密謀,這才不惜扮成侑姐前來相救。

  畢竟以二人現在的關係來說,她不害他已是菩薩保佑。怎麼可能還來幫他。

  便道,「飲酒傷身,我職責所在,自然是要替官爺擋住的。」

  薛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牽過她纖細如玉的指節,徐徐啃咬。

  將她指尖那幾滴未乾的酒漬都吮了去。

  「啊,公子不可。」

  姜歲歡嚇了一跳,趕緊將手抽回,一時之間亂的換了稱呼,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會死嗎?一滴毒酒足夠致命嗎?之類云云。

  卻不想男人趁她怔神之際俯身撩起她鬢邊的一縷細發,唇畔貼著她的耳垂輕輕舔舐,啞聲道,「我喜歡你。日後跟了我可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姜歲歡耳間一熱,似有電流自耳垂漫過全身,身子止不住地發軟。

  腦中突得跳出從前在浮雲居生活時他與自己許過的類似承諾:「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少女眼眶兀然一熱,心中極不是滋味,酸道,「公子的喜歡還真是膚淺,我不過就是替你擋了杯酒,你就巴巴地對我說喜歡,我要什麼都給我。那若是日後有人替你擋了一刀,你豈不要將自己的命都給她。」

  薛適不以為然,漆黑的眸子將她整個人盡數吞罩,「只有你,也只給你。」

  「……」

  還真是花言巧語易醒人啊。

  「官爺若是真喜歡我,十日後的拋花宴,備夠銀兩來捧我的場便是。」

  言畢,姜歲歡鼻間哼哼兩聲,將人推開。

  二人的氣氛冷了一瞬。

  不知又過了多久,離薛適最遠的那桌又有人開始起興:「這壺是耶律信使特帶的湩酒,適才拿下去以冰鎮之,現在溫度正好,請各位大人一同品嘗。「

  另一人附和道,「呦,這可是難得一品的佳釀啊……」

  這聲音……

  是他們!

  姜歲歡耳廓微動,不正是資政殿中的醇厚與低沉的那兩道男音嘛!

  第74章 樊樓之變(三)「你都這般主動了,我……

  姜歲歡耳廓微動,那不正是資政殿中的醇厚與低沉的兩道男音嘛!

  原來這二人便是計劃要讓薛適命喪樊樓的關、林兩位大人。

  姜歲歡未有避諱地直盯著兩人,似是想看穿二人胸口跳動的那顆東西究竟是什麼顏色。

  長得倒是其貌不揚,心眼確這般歹毒。

  二人拿著手中酒壺同遼契使者一同敬了半席,終於來到了薛適面前。

  其中那位林大人面色如常地往薛適樽中將酒斟滿後,迫不及待道,「薛大人,我敬您。」

  姜歲歡:「……」

  這猴急的做派,擺明了就是在告訴她,毒酒是這杯無誤了。

  薛適接過後輕晃了晃那杯乳白的湩酒的杯身,又置於鼻下嗅聞幾許,似是並不急於飲下。

  這番賞酒的動作倒是將那兩位大人看急了,張著嘴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姜歲歡深知再這麼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短短几息又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擋酒法子,便想著破罐子破摔,直接了當的在薛適面前證明了這是杯毒酒便是。

  她假借撫耳動作將耳垂上的銀質耳璫取下後,軟著身子就朝薛適身上貼,「官爺,這杯好酒就讓奴家餵您。」

  薛適似乎很喜歡她這般主動,由著她將自己手中的杯樽奪過。

  男人伸手攔住少女柳腰,點點自己的唇,示意她快些將酒渡給他。

  姜歲歡無語凝噎。

  卻又得裝出一副沒看見的模樣,極「不小心」得將那捏在手中的耳璫投進湩酒之中,然後藉由慌張而將酒樽打翻。

  絲毫不在意旁人會否疑惑那耳璫怎得掛於手心之上。

  待「噗通」一聲脆響過後,姜歲歡行徑誇張地指著

  地上那攤乳白酒液中已然變得黢黑的耳璫道,「呀!我這耳墜怎麼被染黑了!?莫非,這酒有毒!」

  她浮誇地做完這些。

  面上未有一絲對酒中被下了毒的震驚懼怕,只有完事後的鬆懈與解脫。

  自然,這些「表演」落到薛適眼中只能用八個字來形容:

  做作至極,

  笨拙透了。

  也只有她會覺得這一連串荒誕的動作是自洽的吧。

  這處異常很快引來了所有人的關注。

  那早就喝下湩酒的大半高官紛紛白了臉色。

  有些人頹倒在坐席之上,一臉衰敗之象,有些人則哀嚎著伸手朝喉間摳去,欲將那早已入喉的湩酒嘔出來。

  除卻一直將眼神投在姜歲歡身上的薛適外,這些人在發覺湩酒有毒後的動作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霎那間,整個廳堂亂作一團。

  眼見關林二人在被戳穿後有負罪自戕前兆,薛適立刻朝著門口高喊,「陸元!」

  俄頃間,一群身著黑衣的暗衛破門而入,將人團團圍住。

  陸元一腳飛踢,將關、林二人踹翻腳下。

  而他們用於自戕的毒酒自然撒了一地,無法再入口中。

  「將這二人帶下去嚴刑拷問。但記得,別把人弄死了。」

  「是。」

  薛適的聲音很輕,不像是對有罪之人的宣判,倒像是慰哄時呢喃。

  姜歲歡不明白薛適的反應為何這麼平靜,平靜到好似今夜要被毒害的人不是他。

  男人甚至還有閒情逸緻攥起自己的手,用他的衣擺將她手上被濺到的酒漬細細擦淨。

  溫柔得不像話......

  姜歲歡無端顫了兩下,總感覺很是不對勁。

  「還有,將這樊樓的前後兩廳都封住了,後廚與僕役休息之所也一同封了。待查明所有與投毒有牽連的人之前,一隻蒼蠅也莫從這處放出去。」

  「將他們也都壓下去。」

  他們,指的自然是今夜所有在這處宴飲的官員與陪客。<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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