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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經不好奇這個皇城的模樣了,即便三年了他也只是在內閣值房和乾清宮、文淵閣這幾個地方打轉,那些自己沒去過的地方裴元一點兒探究的興趣都沒有。

  比起弄清楚這個皇宮裡有幾個宮殿幾塊磚,裴元更想能早點回家,九九說不定這會兒剛知道自己今晚上又回不去了。

  裴元心中有些憤憤,這三年入了翰林院,壓根不像外人想的那般輕鬆又清貴,相反事情堆堆疊疊摞在一起,仿佛什麼事情都要會什麼事情都要做,煩人得很。

  史書要修,典籍要整理,前朝留下來的文書要一頁一頁的翻看,缺了的要補錯了的要改,兩廂對不上的地方還要再往前翻找依據,定下個調來。

  這些也就算了,左不過就是在翰林院的史館裡踏踏實實坐上一整日。最頭疼的還是入宮當值,對裴元來說真就是件極沒意思的事。

  不去不行,翰林官沒有實權俸祿極低,每年除了俸祿之外的收入,要麼自己在外頭給人寫墓志銘寫壽序,要麼便是每年地方官員送上來的冰敬炭敬。不多,一年到頭五六十兩銀子。

  唯一值錢的地方便是所謂的『天子近臣』,世人都講究香火情,哪怕如今性情一年比一年陰晴不定的帝王。

  翰林官除了最上邊幾個大學士,中層的侍讀、侍講、修撰、編修們,到了御前也多是旁聽,幫著內閣的閣老們起草文書詔書。

  亦或是陛下想起什麼了隨口問上一句,翰林官們最好都能引經據典答得上來。要是一次兩次問了又答不上來,那麼這位翰林官從今往後的前程,就多

  少有些危險了。

  裴元運氣好,亦或是皇帝多少捨不得自己賜下去的狀元府打了水漂,至今還沒碰上那些同僚口中晦澀偏門的問題。

  皇帝問裴元更多的還是南地和他前些年的經歷,甚至包括他是如何帶著一驢車的貨,往一個村一個村里去賣。

  人人都覺得裴元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只有裴元知道這事壓根跟紅人不紅人的不沾邊。

  不過是比自己在御前更自在更進退自如的人,出身都好到不足以跟陛下說清楚,一個雞子一斗穀子能換多少油鹽針線。

  而比自己更加清楚,一石新米能換來多少陳米,青黃不接的時候該去山上弄些什麼東西更能換錢的人,又不如自己放得開。

  畢竟為了能在陛下跟前把做行商的帳算明白,告訴這位連手指上都沒半分繭子的陛下自己賣那些三瓜兩棗到底怎麼賺錢,裴元能把謝九九掛在腰間巴掌大的金算盤偷偷拿了來,帶進宮中一針一線地給陛下算清楚。

  算完了,裴元也被臉色有些難看的陛下給轟出宮來。

  那天也是傍晚就要散值的時候,裴修撰在御前挨了罵自然也得有人替他頂上。就是那麼湊巧,翰林院史館裡徐裂雲和林懷瑾都不在。

  就連因為在庶吉士中表現優異模樣又極為出色拿得出手,而得了每月一次進宮輪值機會的沈霽也不在。

  那天唯一能替裴元入宮的只有周既白,這事都過去近兩年了,裴元依舊記得周既白當時那副帶了點兒幸災樂禍又摻雜了些擔憂的表情。

  幸災樂禍是因為自己這個御前的紅人終於也被陛下罵了,擔憂的是怕自己這個時候頂上去,也討不了好果子吃。

  再說身為上一科的傳臚,館選時以排名第一的成績考進來之後,不管是每一季的考核還是平時學士們交代下來的文書史籍整理,他都是做得最用心最仔細的那一個。

  周既白的桀驁向來收放自如,或者說大部分時候他的所有不服氣都只衝著裴元一個人來罷了。

  對旁人還算春風和煦的周既白當時已經連著七八天沒回家吃飯了,本來那天早上出門前,已經一再跟家中妻兒保證,今日肯定散了值就回家,哪裡能想到還會被裴元橫插這一槓子。

  周既白的臉色很精彩,裴元多少有些理虧。抬手在鼻樑上狀似無意地摸了摸,乾巴巴的安撫了他一句說不定皇上今兒不留你值一整夜,便讓史館的書吏把周既白搬去庶常館的書籍文書又拿去自己的辦公房。

  那天也是踩著夕陽進宮的周既白,在御前跟陛下聊了大半夜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聊到最後天光泛白,才頭輕腦重地從宮裡出來。

  裴元不清楚也不在意這些,陛下願意聽市井民生是好事,即便聽不明白即便不耐煩,聽完了還得招個芝蘭玉樹的雅致人兒進宮去換換心緒,也總比不聽要好。

  這些事都是裴元進了翰林院,在陛下身邊輪值久了之後才慢慢領悟出來的。沒有人生來就非要做一個陰晴不定昏聵無能的君主,很多事情歸根究底還是三個字:不得已。

  一路入宮,裴元心裡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想了一路。如今自己在翰林院的日子,過得也頗有些不得已。

  踩著最後一抹夕陽,裴元入了內殿的暖閣。只這一瞬裴元後脊梁骨就竄起一股雞皮疙瘩,因為暖閣里除了皇帝還有首輔大人和嚴學士在。

  怪不得周既白今天雖不情不願,卻也沒非要跟自己較勁兒。感情這人知道今天入宮不是好事,這是多少有些心虛了。

  「來了?來了就坐下吧,別耽誤擬旨。」

  暖閣里的書房並沒有老百姓想像中的那麼大,裴元甚至覺得此刻屋子裡的人有點兒太多了,多得連喘氣都有些逼仄壓迫。

  書房裡沒有起居注郎在,裴元乖巧主動地坐到本該屬於起居注郎的小桌子後頭,研磨提筆把夜間帝王的一言一行本本分分的記錄下來。

  至於之後這些言行會不會寫入《實錄》中,這不是裴元該操心的事。

  而陛下所說的擬旨他更是不著急,這個時辰罵了個翰林官又換了個翰林官進宮,要是這道聖旨是輕易就能擬出來的,自己這會兒就該靠在家中臥房的躺椅上,腿上坐著謝九九,而不是在這裡空耗時光。

  今日陛下和內閣爭執之事其實很簡單,就是皇帝年歲漸長,突然起了思鄉之情,想要聖駕南巡去南直隸祭祖。哪怕陛下本就出生在京城,這輩子其實都沒去過南直隸,甚至連南邊的口音都聽不太懂。

  這事前幾日在大朝會上的時候已經提過一次,裴元這個六品的修撰還沒資格上朝,這都是下朝以後從同僚那兒聽來的。

  翰林院地方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至少裴元就還沒有單獨的辦公房,三個修撰共用一個大屋子,再加上打雜幫忙的書吏,別說朝會,便是整個京城有什麼新鮮事也能很快就知道。

  上一次南巡,已經是先帝在位的時候了。如今的陛下繼位艱難,繼位後那幾年還在一門心思的收拾先太子和齊王,甚至於先帝留下來的老臣和餘孽。

  把那些人收拾乾淨了,北邊又有戎酋來犯。朝廷派軍二十萬討伐戎酋,原本以為是一場戰就能解決後患的事情,卻不知為何打成了僵局。

  那幾年北邊打得艱難,整個朝廷的錢糧和軍力都被牽扯住,那個時候皇帝要說想出巡,那就是擎等著被御史們罵死。

  後來好不容易把戎酋給打服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大傢伙這才騰出功夫來互相爭鬥。

  黨爭的根子就是從那個時候埋下來的,那十來年陛下正沉浸在拉拔這個打壓那個的樂趣中,當時讓他離京他也不會走。

  那個時候的帝王真切的覺得整個天下和天下人都在自己股掌之間,朝堂就是他一個人的棋盤。什麼風雲詭譎什麼步步小心,對他來說都是遊刃有餘的事情。

  那樣的豪情萬丈現在想起來,特別像是一個笑話。鬢邊的白髮已經比黑髮更多的皇帝,看著明明不對盤但這一次又一致反對自己南巡的首輔和大學士,眼神里除了冷漠甚至還有幾分哂笑的味道。

  「理由,給朕一個不能南巡的理由。」

  「陛下,國不可一日無君。眼下北方剛剛開春,沙塵風暴還沒來。南方也還沒到梅雨季和汛期,這個時候定下南巡之事,路上免不了碰上意外。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個道理不用老臣多說。」

  首輔魯大人今年都七十八了,鬍鬚頭髮已然全白。再過兩年做了八十歲大壽,這個首輔的位置也該騰出來了。

  魯大人這些年一直是陛下用得最放心的臣子,為了陛下他做過不少昧良心的事,為了天下他也做過很多讓百姓稱讚的事。他是能臣,能臣有這樣說話的權利。

  魯大人只差沒指著皇帝的鼻子說,再過兩個月北方南方最難熬事情最多的時候就要來了,您現在帶著文武百官出京南巡,這不就是個活靶子。

  別說什麼沿途有人開道,不管因為什麼又為了什麼,絕對少不了領著腦袋沿途攔駕的人。到時候為了皇恩浩蕩多花些銀子都是小事,就怕這其中有人渾水摸魚,原本小事也成了大事,水徹底就渾了。

  「儲君也是君,朕帶著百官南巡,難道太子不能留下監國。太子

  今年三十六,再過兩年他都該當祖父了,難道還不能擔此重任。」

  這話說得,魯大人一臉無奈看向皇帝。太子能不能擔起重任這事不在太子而是在陛下,這事難道皇帝不比自己清楚?這般此地無銀三百兩,做戲都做得有些太假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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