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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著沈瑤緹的熱切,宋漣清被迫進了正賓行列,直至取表字儀式,她依然沒尋著裴思淼的身影,小腿倒是有幾分酸痛。

  沈瑤緹見準兒媳面露微白,眼皮一跳,「可要回去歇息?」

  宋漣清無奈搖頭,「無妨。」

  她都成了正賓,現下退出去,得被陸家數道異樣目光鞭笞,明日陸渝查到她混進自家的加冠禮,後果更不堪設想。

  陸渝最寵愛陸翎這個小兒子,今日心情極好,笑褶子沒平過,「敬謝諸位百忙抽空我兒加冠之禮,老夫就在諸位的見證下,為我兒取表字……」

  滿廳堂的賓客等著表字,門外突生一陣騷亂。

  接著是郎君森寒透骨的調笑,「陸公何必傷腦筋?」

  賓客一凜,又聽門外傳來:「令郎的表字,陛下親賜。」

  陛下親賜,莫大的榮耀,可廳外迸發著錯亂的腳步聲、拔劍聲,眾人剛歇下的恐懼再度升騰。

  陸渝笑臉頓時僵如枯黃的槁木,強撐著沉著道:「何字?」

  半晌無應。

  門外聲音耳熟,宋漣清周遭的身形高大,她側了側身才確認門口情形,眸光震顫。

  郎君扶著門框,提劍而入,掐絲銀冠白玉簪,鴉青色暗紋交領袍衫,腰封又將腰線束得極為明朗清晰,同色披風隨靛藍色下裳肆意翻動,肅殺之氣席捲廳堂,人心惶惶。

  偏生他笑得溫潤而澤,「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陛下口諭,陸七郎君字聽闌。」[2]

  二十歲的郎君正是意氣風發報國之際,陸翎很喜歡這個表字,起身作揖朗聲道:「聽闌謝過陛下恩賜。」

  裴照林將劍柄掛在腰間,「裴某出了趟公差,若有冒犯之處,還望陸公海涵。」

  陸渝氣得緊磨後槽牙,擠出一絲笑意與他周旋:「裴侍郎能來觀禮,犬子之幸。」

  他抬手示意侍衛退下。

  來撐場面的達官顯赫皆是人精,陛下眼線遍布,特地引用這麼一句忠君愛國,陸渝半點不敢惱怒,多明顯,陛下明晃晃敲打陸家安分些。

  玉面郎君解開鴉青色披風放在臂彎,緩緩步入內廳,只他一人,硬生生走出千軍萬馬的喧囂。

  不少小娘子看痴了眼,竊竊私語,芳心暗許,沈瑤緹這般知曉內情的夫人暗自撇了撇嘴。

  加冠禮繼續,陸翎挨個拜見家中長輩、晚輩。

  沈瑤緹與他見禮後,拉著準兒媳悄聲說話,順道拐彎抹角引薦一下自家大郎。

  天知道宋漣清多想早些脫身,敷衍著:「嗯……好……」

  「有的郎君,別瞧他顏色多好,一肚子壞水,明知曉今日加冠禮,無怪他先前在刑部……」

  宋漣清彎月眉輕輕挑起,她直覺這位夫人抱怨的是裴思淼,他竟在刑部當過差。

  對於他的過去,宋漣清來了興趣,心頭卻越聽越酸澀。

  「冷血冷情的郎君,在刑部那兩年,三天一小抄,五天一大抄,抄過好友,抄過恩師,文武百官,誰不詬病他?他自己又有多乾淨?」

  許是因為自家大郎在他手裡磋磨過,沈瑤緹打開話匣子,不剩半點好話:「誰家郎君如他這般?十七歲逼得父親辭官,活該父母雙雙棄之而去,如今無人與之交好,哪家娘子又敢與他議親?」

  黑心裴照林今日差點壞了親侄兒的加冠禮,她面色不虞補罵道:「我若是有個這樣的兒郎,甭說加冠禮不管不問,他有一日娶親跪下來求我,我都不坐高堂!」

  ……

  【作者有話說】

  .1.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

  ——《士冠辭》

  2.「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陸游的《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二首》

  第41章 告白

  ◎「裴思淼,你與我成婚吧。」◎

  「夫人別說了!」

  沈瑤緹正起勁,冷不防被小娘子當頭低吼一聲,她面上掛不住,壓低聲音嚷道:「我說的何錯……」

  觸及小娘子紅烈烈的一雙血眸,她訕訕閉嘴。

  加冠儀式快步入尾聲,宋漣清抬手抹了眼角熱淚,顧著最基本的禮數,「小女先行告辭了,夫人請便。」

  小娘子提著裙裾走得飛快,沈瑤緹追不上她,暗罵自己這張囉嗦嘴,把準兒媳嚇著了。

  宋漣清並非喜好打聽別人私事的小娘子,她了解一個人會摒棄他的流言蜚語。

  她只記得新州田畝水患時,烏沉沉的天邊,那道群青色的郎君負手立在田埂上,教訓不願幫百姓挖溝渠的衛兵:

  衛兵不僅衛一府之兵,更是衛天下之兵。

  後來她代為主簿,看他查辦聲東擊西私茶案,敲打昏官,親力親為,虛心納言,這樣清正為民的好官,在朝堂竟是這般壞的風評。

  涼風貫穿心膛,她心中的絲絲縷縷委屈沒有半點消散,反而愈聚愈濃。

  她抬眸,遊廊影影綽綽的燭光下,拐出圓潤、頎長兩道身形,夾雜著憤懣的控訴聲。

  「陛下今日何故折辱?我陸渝在工部行得端坐得正,家中雖不是將門,但幾位郎君亦恪盡職守。」

  陸渝!!

  宋漣清無措地四處張望,捷速貓著腰躲到離她最近的透瓶欄板下。

  她不知的是,裴照林一眼認出她慌張的背影,刻意快了半步替她遮掩。

  本就是來拱火,沒什麼不能聽的,他勾起唇角,放聲嘲謔:「裴某便要與陸大人說道說道,這所謂恪盡職守。」

  「去歲冬末,北城兵馬司陸洲陸指揮使,掠奪北城出了名的豆腐西施楊二娘,她不從,被毆打致死,其母散盡家產一紙狀書告到順天府,通判陸祁陸大人顛倒黑白,將人扣在獄中,使之含恨而死。」

  陸三郎和陸五郎將這事做得密,早已瞞過陸渝,此時得知,他臉上的褶子煞白,「你……你從何而知?」

  裴照林嗤笑一聲,繼續道:「去歲好收成,戶部度支科郎中陸燃陸大人職責夏秋兩季糧食稅,折合紋銀統共貪墨五千兩,陸大人不妨猜猜,他今年可有故技重施?」

  陸二郎陸燃是陸渝的胞弟所出,二房只得這位獨子,他若下獄流放,胞弟比他更崩潰。

  陸渝圓潤的身體站不穩了,一手扶著廊柱,僥倖自己還未實行皮銀換棉甲,也未答應長姐陸太后的計劃,她信誓旦旦駐守西境的驍王會增援。

  卻不料,裴照林這廝簡直如蛀蝕梁木無孔不入的白蟻,清俊的麵皮吐出陰惻惻的話語:「貴府陸六娘子隔三日前去國安寺侍疾,陛下托裴某問問,這棺槨,太后娘娘想要金絲楠木還是盱眙玉?」

  此話一出,陸渝嚇得渾身虛汗淋漓,跌坐在遊廊沿椅上,又慌忙立起執揖道:「老夫與太后娘娘毫無瓜葛,還請裴侍郎替老夫向陛下明鑑!」

  燈火晦明晦暗,裴照林深而密的雙睫掩下眼裡濃稠的算計,淡淡道:「陸公好自為之。」

  陸渝領會,一顆因恐懼肆意蹦跳的心稍稍安穩,自家把柄捏在他們手裡,陛下明擺了敲打,他家若參與,滿門皆不能善終,心下將長姐一行人罵了個遍,決計待會兒便飛鴿傳書拒絕行動。

  恭恭敬敬將人送走,他抬袖擦了擦額前的汗水。

  宋漣清瞥見陸渝釋然離去的背影,迅速躥出陸府,躲躲藏藏跟在裴照林身後。

  她的思緒亂糟糟的,陸家人鬧出人命官官相護,貪墨百姓的血汗糧倒賣,裴思淼怎麼能一句「好自為之」?

  ——他自己又有多乾淨

  那位夫人的埋怨縈繞在宋漣清的腦海里,歷代文臣向來惜視名節,可裴思淼執意走了一條人人喊打的官路,在此之前,她確實為他委屈。

  宋漣清第一次發覺,朝堂猶如籠著霧靄的深譚,看不清,深不見底。

  「與其遮掩懷疑,為何不現身質問?」郎君的聲色是與平素無常的清潤。

  宋漣清愣神片刻,從花牆拐出,徐步上前,啟唇問出口:「陸家人作惡多端,裴大人言之鑿鑿,為何還要層層妥協,不追究到底?」

  她不敢與他對視,怕從他眼裡看出半點對百姓的漠視,怕他心中只剩權勢貪痴。

  下頜微熱,她的下頜被迫抬起,那雙沉沉如濃墨的丹鳳眸直視她,反問:「怕我?」

  郎君少有的強硬,宋漣清一時不適應。

  月光皎潔明亮,他瞳仁里透出緊張的小娘子,她實誠道:「有些怕。」

  但她更怕他們是她自以為的志同道合,追問他:「所以為何,為何不追究?」

  裴照林收回手,眼底的無奈化開,重新瀲灩柔和,「陛下近日在擇吉日……」

  宋漣清一聽便知他答非所問,有些微惱,聽到那句「為你祖母追封諡號文忠」,乖乖咽下怨辭,靜靜聽他說著。

  她明白,古往今來,能得文忠諡號的文臣屈指可數。

  「朱遇的生母陸太后夥同胞弟陸渝,伺機救出他,我便是想放過陸家,陸太后也不願,因為,他們本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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