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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地毯上,兩人按著之前列好的名單開始手寫名字。

  談知許比她動作快一點,寫完了也沒走,就坐在邊上,大長腿有些憋屈地蜷著,倚著沙發看著身邊的人,她做事慣來都是這麼全神貫注。

  看了會兒,他坐起,俯身隨手夠過她寫好的請柬,看了兩張,手一頓,目光凝在那個名字上。

  「蕭、彥澈?」

  祝時好還差最後幾個,隨口「嗯」了聲,頭也沒抬:「你不記得啦?」

  「記得什麼?你說的是前男友的身份,還是去年抱的那一下?」

  筆尖一頓,好在她反應迅速地提起筆,不然上面就會是一個墨水洇開的圓點。

  有驚無險,她呼出口氣,轉頭看向他:「不是吧,你還計較呢?不過,話說你這是吃醋嗎?」

  談知許涼涼瞥她:「不能嗎,畢竟有的人拋下我去跟前男友會面不說,離開之前還要抱抱呢。」

  「你……」她張張嘴,瞪他,「你這是無理取鬧,什麼叫拋下你,明明我們是在各上各的班好嗎。」

  二十八的男人絲毫沒有自己在無理取鬧的自覺,目光淡淡望著她。

  「是了,你現在還在因為他說我無理取鬧。」

  祝時好:「……」

  見她無言以對,談知許猶覺不夠般,冷淡著一張臉用最平穩的語氣輸出刻意又可憐的語言。

  「前有狗崽子,後有前男友,我卻連吃醋都成了無理取鬧。」

  說完,他輕嘖一聲,扯扯嘴角。

  祝時好無言半晌,臉上是一言難盡:「你說這種的時候就不要這麼高冷和高高在上睥睨眾生了。」

  談知許漫不經心撩起眼皮:「有嗎?」

  「沒有嗎?」她反問,隨即又被說服般點點頭,「算了,這種姿態先天發育後天培養,大概已經是本能了。」

  看他嘲諷般輕呵一聲,似乎很不屑,不以為意。

  祝時好盯了他幾秒:「所以,你想知道那狗……不,我是說我寫給誰的嗎?」

  談知許散漫的姿態一斂,他看著她,不答反問:「那你想好告訴我了嗎?」

  她點點頭,做好心理準備後,已經沒有絲毫勉強了。

  「當然,你知道的,我作出了決定就不會變。」

  「好,那你快寫。」談知許頷首,話音剛落又覺得不得勁兒,「或者現在不寫了。」

  這麼說了,他便是一刻也等不住。

  祝時好眉梢微抬,好笑地看著他:「這麼想知道啊?」

  「嗯,我從來都沒說過不想知道。」

  知道她願意了後,他說話也沒有顧慮了,冷笑一聲:「畢竟有些人直到現在連一句狗崽子都捨不得叫呢。」

  剛剛收回去的那個字他聽得清清楚楚。

  說到這個稱呼,他咬字尤為重,還自帶卡頓。

  祝時好:「……」

  她誠懇道:「這麼叫真的不好,很不禮貌。」

  一無所知的談知許目露譏諷,不以為然,發出一聲氣音。沒說話,心裡卻只覺得自己還是太禮貌了。

  就這副表情,祝時好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有些同情,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喜歡罵自己。

  不過還是一本正經對他道:「那你等等,我把最後幾個寫完。」

  幾個名字而已,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他等得起,談知許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搞快。

  寫完請柬,祝時好連同他寫的那些規整好裝進袋子裡:「知許,喝點酒吧。」

  看了她一眼,談知許起身:「想喝什麼?」

  她手上的動作沒停,想了想:「你看著拿吧,我們去窗邊喝。」

  沒聽到回應,眼前光線有瞬間的暗,她停下動作抬眼望去。

  他的背影她見過無數次,從矮矮的蘿蔔墩兒、清瘦挺拔的少年身姿到如今高大到可以庇護一切。

  談知許依舊散漫淡然,但他已經成為散發著濃郁性張力的男人了,擁有成熟的嗓音、成熟的體魄、成熟的思想。

  她低聲呢喃:「其實不是,知許一直都是可以保護我的樣子。」

  收好請柬輕輕放到桌上,起身去拿了杯子,關上櫃門轉身發現談知許站在那等她。

  瞅瞅他拎著的酒:「這個呀。」

  「嗯。」他應得懶散,空著的手摟上她的腰。

  寬大的落地窗外是濃郁夜色與人間燈火的交映,他們從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裡窺視著外面無垠的天空和開闊的世界。

  她撐著臉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酒水從細細的瓶頸淌出流入水晶杯,談知許推去她那邊,目光深深卻又柔柔。

  他看著她,有再多的迫切也沒有打攪她看風景。

  安安靜靜的空氣里,屋子裡不同於室外的燥熱,溫度適宜又溫情脈脈。

  談知許一腿盤著一腿屈膝踩在地毯上,手捏著杯子打轉兒,另一隻手輕輕叩著桌面,時不時飲兩口,視線落在杯中、落在她面龐。

  不知過了多久,祝時好恍惚中驚醒,看到談知許杯中少了過半的酒,勾唇笑道:「怎麼還自己喝啊。」

  談知許淡淡揚起弧度:「嗯,你欠我半杯。」

  她撅嘴:「你真的是一點兒虧不吃,好了,你等著吧,我去拿個東西。」

  說著,她撐著桌子起身。

  望著她消失在拐角,談知許眸色漸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落回桌面發出細微的脆響,談知許繃著唇,重新給自己倒上。

  祝時好回來得很快,她坐下將那個信封推到桌子中間:「怎麼還自己倒上了?」

  「嗯,那半杯的帳給你抹了。」

  談知許視線落在那個信封上。

  她看到了,抿抿唇:「要不要再看看?」

  他掀起眼皮看向她,語氣淡淡:「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突然地,她輕鬆許多。

  她的目光依舊溫柔,裡面沉甸甸的,像她這個人一樣,溫柔卻不單薄。

  談知許時常溺在她看向自己的那雙眼睛中,每一次清透的眸里都是星星點點的笑意,明亮的,像是盛滿了倒映著滿天星光的清澈的水。

  他再次沉溺在她的目光中,耳邊是她輕柔的嗓音。

  「知許,你看,你眼中的我跟我以為的自己也不太一樣。」

  心一顫,連同他的眼睫。

  談知許心猛地揪起,有什麼似乎在破土而出。

  「我眼中心裡的知許,溫柔又體貼,事無巨細面面俱到,是我的保護神。」

  他瞳孔一縮。

  答案已經清晰,他故作把玩酒杯的動作停滯在空中,看著她,一雙眼睛震驚到顯得失神。

  她笑容溫婉,聲音更輕,在這樣落針可聞的寂靜里卻再清晰不過。

  「知許,那個人是你啊。」

  仿佛還伴著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要不要再看看呢?」

  哪怕已經猜到了,在聽到這個答案之時他仍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隨著酒杯墜落傾灑的酒液一起的,是鋪天蓋地洶湧而來的百般滋味。

  那一聲碰擊,讓他驚醒,第一反應拿起那個信封。

  可惜還是遲了。

  信封的邊緣還是被流淌過去的酒水浸濕。

  談知許忍不住苦笑:「如果我不再倒這杯酒,就不會打濕了。」

  世事無常,總是那麼無法預料。

  桌上地毯上身上都有些糟糕,他只是全部心神撲在信封上,小心翼翼擦拭著,來不及扯紙巾便用衣角沾拭。

  他的眼皮有些泛紅,不過短短時間,臉上的表情全然不復尋常的淡然或恣意。

  一心只有手裡薄薄卻千萬斤沉重的信封。

  是他遺落在時光里許久、太久的珍寶。

  祝時好看在眼裡,十年

  前不得開口而被鎖進狹小黑屋的心意終於堂堂正正交到收信人的手裡,它終於得到了珍視。

  這一刻,她安慰之餘,心酸、澀然齊齊湧上心頭。

  她像一年多以前那個「開始」的晚上一樣,朝他而去,抓著紙巾堵著酒水的漫延,擦拭著他濕掉的褲子。

  談知許只是捏著信封,看著她,任由她動作,最後撫上她的臉。

  她抬頭,看到他盈著淚光的黑眸。

  「知許。」

  他在心疼她,他在說對不起。

  從決定告訴他的那天起,她想了太多,她以為自己已經釋然,然而對上他的眼睛,壓抑十年的委屈驟然爆發,扁扁嘴,一瞬間淚珠子一顆接一顆地往下墜。

  「你怎麼可以去告狀呢?」

  喉嚨又干又澀,疼得如同刀割,談知許抱住她。

  「對不起。」

  她一拳一拳砸在他胸口。

  「你怎麼可以不幫我?」

  「對不起。」

  「你怎麼可以,那麼遲才喜歡我,你怎麼可以讓我多愛了你那麼多年。」

  「對不起,對不起,時好……」

  她難過,他不比她少。

  一下一下吻著她的額頭,環著她的手臂緊緊收緊,信封捏在手裡不捨得、也不敢放下,嘴唇幾乎貼著她的皮膚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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