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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現在他有了。

  「你見過你娘了吧,長得好看,武功又好,你三個哥哥加起來都打不過她的,性格也好,哪兒哪兒都好,嘿嘿……」

  他絮絮叨叨地誇了半天,表情卻很是無奈,「你說,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看上我了呢?」

  季月歡忍著臉上的眼淚,瞧了他一會兒後笑道,「你也不賴啊,我從有記憶以來你就是個皺巴巴的小老頭,從來不知道,你年輕的時候這麼好看。」

  其實說來也不奇怪,季月歡都這麼好看,雖說她的五官大部分承襲了鄭曼,可當初鄭曼會和季和走在一起,也是因為季和那副不錯的皮囊,打扮起來人模狗樣。

  季和都這樣,季容棋年輕的時候必然是不差的。

  只是那個時代照片是很稀有的東西,他沒能留下丁點的影像,再加上作為木匠,常年不是風吹日曬去山裡尋木料,就是窩在木匠鋪里不見天日地忙活。

  辛勞的汗水快速腐蝕了他的容貌,歲月過早地在他臉上留下痕跡。

  等到季月歡有記憶的時候,目之所及便只剩一個身材幹瘦又皺巴巴的小老頭了。

  二十多年的歲月里,她在季月歡眼中的變化無非是皺紋更多,頭髮更白。

  季書棋捏了捏自己的臉,有些得意,「是吧?我也覺得我還是有些姿色的,但你娘不承認,說也就一般般吧。」

  姿色兩個字一出,季月歡實在沒忍住笑出來。

  季書棋眉心也舒展了幾分,笑了好,么妹就是笑起來才好看。

  「你三個哥哥小時候也調皮呢,不聽話,瘋跑,但跑不過你娘,每回要挨打的時候就撲騰過來想讓我幫忙求情,我哪裡敢求情?一個不好我也要跟著挨打哩。我就跟他們說,好好挨打去吧,我儘量回頭給他們上藥的時候輕一點。」

  他絮絮叨叨說了好多,季月歡也靜靜地聽,時不時餵他兩口粥。

  他說得高興,她聽得也高興。

  她不在的歲月里,他的生活也足夠安穩而幸福。

  有點遺憾自己沒能參與,但好像又不是那麼遺憾。

  只要知道他過得好,有沒有自己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

  「所以啊,么妹,我已經很知足啦,不用為我難過,我可以把日子過得很好,你也可以,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在那邊等你,好不好?」

  季月歡眼眶紅紅的,但是這一次沒有落淚,只是點頭,「好。」

  「你去年中秋做的詩我都聽到啦,寫得真好,我家么妹可是名副其實的大學生嘞,這文化水平,沒得說!」

  他誇了兩句,然後又笑,「我會和你詩里的一樣,一直看著你,所以你要過得特別好才行,可不許敷衍了事,聽到了嗎?」

  「好。」

  「我放心不下你娘,明明心思細膩的一個人,卻比你還要強,你也要幫我好好照顧她。她很愛你,當初生你的時候,也特別辛苦,她像我愛你一樣地愛著你,所以你也要像愛我一樣地愛她,知道嗎?」

  「好。」

  一碗粥見了底,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視線變得縹緲。

  應該很少有人會有這樣的體驗感。

  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飛速流逝。

  說著知足,可到底還是有一點不甘心的吧。

  他這趟回來,還沒跟妻子見上最後一面呢。

  怎麼這麼快啊。

  又覺得不見面也好,不然她指定要哭,他連么妹都哄不好,拿她就更沒有辦法了。

  季書棋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嗓子也快要發不出聲音,心中苦笑。

  大抵是等不到那個小姑娘了。

  恍恍惚惚間,好像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進自己的耳朵。

  「君皇聖后總為恩,復待祈禳無損增。一切有情皆受用,人間天上得期亨。」

  「嘿,主子,好久不見。」

  第573章 賞罰

  連季月歡都沒想到言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言靈雖然笑著,但是額角都是汗。

  她長呼一口氣,「總算趕上了。」

  季月歡臉上已經全都是淚痕,聞言愣住。

  「趕上……?」

  她皺起眉,忽然想起剛剛言靈念的那幾句,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和言靈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什麼意思?」她忍不住問。

  言靈但笑不語,只是撣了撣道袍上的灰塵,沖季月歡行了一個道禮之後,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盒。

  她打開玉盒,裡頭有一顆紅色的藥丸,她目光略有些不舍地在藥丸上停留了一瞬,隨後將之取出,放進季書棋口中。

  半晌,季書棋悠悠轉醒,雙眸也從渾濁,重新恢復清明。

  他看向言靈,怔住。

  「小姑娘,你……?」

  言靈拂塵一揮,也沖他行了個禮,笑道:

  「季大人,幸會。」

  季書棋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感覺流失的生命確實是在恢復,有些驚詫。

  「這……這怎麼可能?判……那人明明說,我的壽命……」

  季書棋有一腦門的疑問,雖然他和言靈很早之前見過,言靈也說最後關頭可以救他一命,但私心裡他是不信的。

  人的壽命是定數,他的壽命明明白白在判官的生死簿上寫著,又怎麼可能被一個神神叨叨的小姑娘輕易扭轉?

  先前說那話也不過是安撫祁曜君的。

  但他沒想到,這姑娘真的做到了。

  好在他的疑問即便沒有說出口,言靈也能猜到,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陰司算陰司的,我們算我們的,不衝突。」

  「……你們?」

  言靈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畫面就有點滑稽了。

  一身道袍的言靈一隻手還拿著拂塵,另一隻手卻豎至面門,朝季書棋行了一個佛禮,「上次見面沒來得及介紹,貧道言靈,道號無兆,師承護國寺住持,哦,現在是主子的下屬。」

  她朝季月歡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一句話差點讓季書棋大腦宕機。

  「還……還可以這樣?」

  「為什麼不可以呢?我佛慈悲,道法自然,祖師爺都是包容的,套上枷鎖的是世人。」

  說得也是。

  季書棋眉眼微松,「佛祖尚容濟公飲酒,道理是一樣的,倒是我狹隘了。」

  言靈微笑頷首。

  「那道長方才說的算法是?」

  「地府算業障,佛法計功德。那人身處地府,只算得你魂魄蒙冤,算得主子命格缺失,若業力未清,恐誤輪迴,他肯應你所求,無非彌補。」

  言靈收起拂塵,「我佛不看這些,我佛只看你一生行善,看到主子悲憫純良,即便你們貿然來此,也未損此世分毫,甚至季家人樂善好施,救人無數,主子更是助力推行女醫,造福於民。如此功德,自當福報相還。」

  「您不該早逝,至少,現在不該。」

  季書棋神色一動,像是從這句話中捕捉到了些許重點。

  「這份福報為我續了多長時間?」

  季月歡也看向她。

  言靈低下頭,「五年。」

  聽起來不長,但季書棋畢竟在地府待過一段時間,知道續命本就不易,更何況是為他這樣的天外之人續命。

  五年,已經很長了。

  他看向季月歡,笑道:「夠了,是不是?」

  季月歡含著淚,用力點頭,「是,夠了。」

  他們還有五年的相處時間,不用經歷倉促的別離,很夠了。

  兩人還有很多話要說,祁曜君和言靈自發將空間留給他們。

  走出偏殿那一刻,言靈轉頭看向他。

  「真的不讓她知道嗎?」

  祁曜君搖頭,「沒有必要,說了只會增加她無謂的負疚。」

  這份沉甸甸的東西壓在她的肩頭,只會剝奪她的快樂。

  言靈目光移向他頭頂的白髮。

  「不後悔嗎?」

  祁曜君也垂眸看了一眼垂落在胸前的白髮,隨手撥開。

  「後悔什麼?五年而已,朕是萬歲,扣了五年也還有九千九百九十五歲,這點壽數朕還不放在眼裡。」

  語氣輕描淡寫,但獨屬於上位者的氣場卻無聲鋪陳開來,君威赫赫。

  時間倒退回祁曜君最後一次去見護國寺住持的那一天。

  【生劫易渡情劫難,執念如淵自沉潭。欲向黃泉索故夢,不知燈火在人間。】

  這是祁曜君去到護國寺之時,住持口中的判詞。

  他從這句判詞得知了季月歡還在人間,也在離別的最後,知道住持即將坐化。

  他向住持辭別,卻在最後關頭,住持笑著叫住了他。

  「朝紀。」

  祁曜君腳步一頓,印象中,只有第一次父皇帶他見住持的時候,住持這麼喚過他。

  住持和父皇的關係不錯,祁曜君又天資聰穎,學富五車,通曉佛法,曾和住持秉燭夜談,兩人算得上忘年交。<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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