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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市區執行任務,甜品店並不難找,稍微一搜,附近有七八個。

  卡爾·加文選了一家隔壁有嬰幼兒用品店的,買完了蛋糕,正好可以去給肖恩買些新衣服和新玩具。然後回同盟會休息。

  不幸的是,菠蘿蛋糕正巧買完了,不過還有兩個菠蘿甜甜圈躺在玻璃櫃裡,算了,甜甜圈也行。草莓牛奶也有,疲憊的卡爾·加文實在不想再跑別的店了。他還要給肖恩買新衣服呢。

  出了甜品店門,卡爾·加文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溫熱的草莓牛奶,從紙袋裡拿出一個甜甜圈,咬了一大口,酸酸甜甜的菠蘿醬果粒和著奶油夾心在嘴裡爆開,別提多美味了。

  他拐腳進旁邊的嬰幼兒用品店逛了小半個小時,給肖恩挑了許多換季的新衣服,拎著大包小包出店門,時間不早,他該回家了。

  「咚——」卡爾·加文還拿著菠蘿甜甜圈在吃,忽然不留神踢了什麼,蹙眉低頭一看,是一個髒兮兮的木箱子。

  木箱子倒了,裡面的東西滾了出來,一隻鞋刷、一條擦鞋巾、一管鞋油。

  ……

  一個渾身破爛的小男孩聽到動靜跑過來,也不說話,只是弱弱地盯著他看。

  一股寒氣沿著卡爾·加文的脊背往上蔓延。早春的夜風真寒冷啊,冷得像數十年前飄著大雪的奧爾賽廣場。

  冷得口中的甜甜圈都於頃刻之間失去了味道。

  「對……對不起!」卡爾·加文白著臉從口袋裡掏出很多很多錢,塞給他,「全都賠給你,錢給你,蛋糕給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錯了!你別再來纏著我!」

  卡爾·加文連聲說著對不起,喘著粗氣猶如見鬼了似的一步步倒退,落荒而逃!

  小男孩只是小男孩,被塞了一摞錢正莫名其妙地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想今天可真是遇到好人了。他當然沒有窮追不捨,他又不是得理不饒人的壞蛋。

  對卡爾·加文窮追不捨的,是他自己的心魔。

  卡爾·加文一直跑啊跑啊,跑到沒力氣了終於停下來,猛地回頭,身後什麼都沒有。

  「……」卡爾·加文鬆了口氣,清醒過來之後,苦笑一聲,真是自己嚇自己。

  有什麼大不了,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連人種都不是同一個。

  直到卡爾·加文回頭,發現自己身處一條黑暗的小巷,小巷的盡頭,佇立著一根電線桿。

  這一刻,卡爾·加文才真正感受到什麼叫恐懼。

  眼前昏暗的視線忽然大亮,有汽車的引擎聲在身後的巷口傳來,卡爾·加文驀然回頭,見到一輛黑色的軍車駛入巷口,停了下來。

  這一切,真正應了那一句命中注定。

  卡爾·加文再次瘋狂奔逃——

  「哎喲我草!嚇死老娘了!」黑玫一個激靈,「啥人都能讓我遇到!」

  黃鶯眯了眯眼,看向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嘶了一聲:「我怎麼看著那麼像總統夫人呢?」

  「什麼叫像,那明明就是,」黑玫鼻孔哼哼:「總什麼統,夫什麼人,切爾·希特早死絕了,聯邦都沒了。」

  聯邦倒台,黑玫因為之前結結實實得罪過洛迦,同盟會奪權之後立馬把黑玫拉為頭號通緝犯,現在東躲西藏的人變成了她,老鼠似的人人喊打,今晚就是來紅塘避避風頭的,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到同盟會高層,不知道為什麼卡爾·加文像見了鬼似的,跑得比她還快。

  管她呢,正好不用繞路了,趕緊避風頭去。

  ·

  卡爾·加文跑出了小巷子,手中沒來得及擰緊的草莓牛奶已經在慌不擇路的逃跑間撒出了大半,潑灑在潔白的衣服上、褲子上,精緻的皮鞋上。

  周圍人潮熙熙攘攘,卡爾·加文身處其中,卻覺孤單至極。

  他抽出紙巾彎腰擦去鞋面上潑灑的牛奶,卻怎麼擦都回不去了。這種金貴的牛皮皮鞋,就應該踩在腳踏上,被最優秀的擦鞋匠捧在手心裡,打上鞋油,一點一點拋光,擦拭。而不應該是在人群熙攘的街上,只是用面巾紙草草了事。

  卡爾·加文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擦不去的草莓牛奶滲入皮肉里,黏膩冰冷,輕易腐蝕那顆自以為已經走出陰霾,擁抱嶄新未來的心。

  親人的離開不是一場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濕。

  卡爾·加文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往哪裡去,只記得意識回籠時,他已經打開了燈,金碧輝煌的城堡正中央,朱紅台階上方的牆壁上懸掛著切爾·希特巨大的油畫畫像。

  畫中的切爾·希特依舊是一身軍裝,皓首微垂,眉眼溫柔,靜靜注視著台階下失魂落魄的卡爾·加文。

  他的胸前別著一朵潔白的玫瑰,王座扶手之上躺著一隻慵懶的白貓。

  「Hiter……」卡爾·加文沒什麼表情,痴痴地看著畫中的人,「我的鞋髒了。」

  「……」無人回應。切爾·希特已經死了。被他自己槍殺了。

  「我的鞋髒了。」卡爾·加文指著自己的鞋面,喃喃地說,「你有聽見嗎?我的鞋髒了!」

  「看著我做什麼?還不來幫我擦鞋,你這個卑賤的擦鞋匠!」

  偌大的斥責聲迴蕩在寂靜空蕩的總統府之內。

  卡爾·加文怒極脫下鞋,狠狠朝那張可惡的俊美臉龐扔去——

  切爾·希特依舊眉眼含笑,不曾生氣,也依舊不能回應他,這只是一幅畫而已。

  「……」卡爾·加文深一腳淺一腳地扔下了手中大包小包,「好吧,Hiter,我累了,你來陪我睡覺吧。」

  推開門,華麗的寢宮裡,依舊什麼都沒有。

  卡爾·加文找啊找啊,寢室、客廳、藏酒室、衣帽間、他一層一層地翻,一間一間地找,周圍除了他哽咽的回音,沒有任何東西能再回應他。

  唯有淒迷的月光灑落進來,落在卡爾·加文蒼白的臉上。

  最後他藏在切爾·希特放衣服的衣櫃裡,嗅著那一點點殘存的罌粟信息素,才能勉強囫圇睡去。

  ……

  「殿下,我願為您付出一切。我的劍刃、我的身軀、我的命。」

  「我與殿下,生死相依——」

  「殿下,我燃燒生命愛您。」

  ……

  一隻大手撫摸上肩頭,旋即健壯的胸膛將他擁入懷中,緊緊地與他擁抱:「殿下又做噩夢了。不怕。」

  ……

  那年紛飛的大雪,瘦弱的擦鞋匠、英俊而年輕的騎士,他們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卡爾·加文向他們飛奔而去。

  終究無法擁入懷中,只剩漫天飄零的冰冷的飛雪。

  「殿下,不哭。」風中傳來溫柔的聲音,溫暖的無形大手拂過卡爾·加文的臉頰,「您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殿下,我沒有離開,我在一樓大廳等你。」

  「只要你來,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卡爾·加文驀然睜開了眼睛,目光渙散,他披著切爾·希特的軍裝外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下樓去,經過了光影斑駁的碎花窗,一步一步,來到一樓那副巨大的切爾·希特畫像前。

  溫柔的目光吸引著他靠近。

  「你在哪兒……?」

  「Hiter……」

  光著的腳一步步拾著鋪設長絨地毯的台階而上,卡爾·加文在畫下駐足。

  痴了的臉龐貼上畫像底部,那正畫著的,是切爾·希特一塵不染的軍靴。

  「撲通——」有什麼東西從畫的背後掉了下來。

  朦朧的淚眼之中,卡爾·加文看清楚了,那是一把槍。

  「哈哈哈哈哈——」卡爾·加文軟倒在地,在大笑中淚流滿面。

  死去的人無法復生,唯有終結另一條生命才是唯一的答案。

  「殿下,」聲音不知從何處而來,確實清晰可聞,這並非幻聽,是真真切切存在。

  「很快的,一點兒也不疼。扣動扳機,我們再也不分離。」

  ……

  卡爾·加文拾起槍,像切爾·希特曾經教他的那樣,上膛,對準了自己的眉心。

  「砰——」

  大門被從外破開,萬頃月光灑落進來。

  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從外傳來:「Gavin——!!!」

  白鶴與洛迦衝上來,抱住了搖搖欲墜的卡爾·加文,預料之中的痛並沒有襲來,槍是空的,沒有裝填子彈。

  那把槍是切爾·希特藏的,但他沒有往裡裝填子彈。生與死相連的橋,他親自斬斷了。

  那道聲音又在四下迴響,是一聲得意的笑:「我贏了。」

  「夙願已了。殿下,好好活著,忘了我。」

  「對不起。」

  白鶴驚訝於這突如其來的切爾·希特的聲音,循著聲源找到了一台留聲機。

  洛迦拾起槍左看右看,發現了端倪,他再次朝空的地方開槍,依舊沒有子彈,但留聲機將剛才的話重複播報了一遍。

  這是切爾·希特對卡爾·加文最後的試探。

  空槍一響,切爾·希特就贏了。卡爾·加文像自己愛他一樣,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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