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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覺得自己像是掩埋在棺材裡的屍首,上不去下不來,只能困在原地僵直不動,緊窄又難以呼吸。

  安永豐知道是自己年紀大了,開始敬畏鬼神,開始怕死,開始夜夜夢到當年那些人,壓在他身上將他捅得千瘡百孔。

  他當年將侯府那兄妹三人的白骨托紀燁晁都做成小佛堂外含球的獅子頭,可一場大火什麼也沒剩下,他也曾讓人去尋安樂郡主的屍首,可惜不翼而飛。

  而如今,他最怕有人尋仇,可他依舊覺得早該死的人又怎麼可能活生生站在他眼前,姜月姓姜不過就是個巧合,他在自己嚇自己。

  可今夜安樂殿的幽靜就是莫名讓他毛骨悚然。

  這個女子笑得平靜,就這樣看著他。

  「安大人,這夜深人靜,你在這兒堵住姜姑娘,是不是不太妥當?」

  一抹紅出現在少女身側,面容之上掛著肆意不羈的笑容,薛是非同樣視線落在他身上:「安大人想做什麼?」

  「安大人認為是安樂殿害了前太子殿下,今夜尋我問罪。」姜藏月開口。

  「分明就是——」

  「是什麼?」薛是非側頭一笑:「安大人命好,還活著呢。」

  安永豐頓覺這話古怪。

  「咚——」

  池畔有蛙跳入水中,驚走了朱牆上的飛鳥。

  他越看這人越覺得有些眼熟,神色變了變,擠出一句話:「你是誰?」

  「我這樣不起眼的小蝦米,就不勞安大人記掛了。」薛是非轉回身:「不過就是與安大小姐有過一面之緣。」

  「妙栗?」

  薛是非隨即一笑,說:「也不是什麼需要記住的臉,不是麼?」

  姜藏月只看著安永豐。

  安永豐對著他擺擺手,說:「既是認得妙栗,想來是她的朋友,可惜……不提也罷。」

  場面說誰還不會說,就算認得妙栗,現下和

  安樂殿攪在一起,想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姜月有沒有假扮過安意,有沒有進過廷尉府,更有沒有動過小佛堂,那把火是不是安樂殿放的。

  區區一個婢女他自然不放在心上,可姜月背後是紀宴霄,這個人不得不也不能不放在心上,廷尉府和沈氏接連被逼到絕處,很難說不是紀宴霄的手筆。

  安永豐看向薛是非:「老夫與姜尚宮還有要事詳談。」

  姜藏月開口:「安大人還是想談前太子殿下被剜眼一事,是怕沈相追究自己招架不住,還是怕沈相為聖上找到天師,聖上不分緣由直接發落了安大人?」

  「又或者安二小姐失蹤,安大人成了無頭蒼蠅?」

  話音落下,安永丰神色驟然變得極為難看。

  這女子什麼都清楚!

  現在豈非看他就像在看跳樑小丑?

  是了,她什麼都清楚,定然是奉了紀宴霄的命令假扮過安意。

  子真問斬,子明流放,夫人病逝,妙栗墜井,佛堂被毀,司馬泉反口,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一根看不見的線串聯起來。

  他才是成了別人棋盤上的棋子!!

  「紀宴霄到底想做什麼!」他聲音咬牙切齒,目光更是像黏膩的痰液,死死盯著人,叫人噁心。

  「廷尉府與你無冤無仇。」

  「你憑什麼要聽他的話害老夫全家,卑鄙無恥!」

  若是為了朝堂之爭,誰都有冤讎。

  可僅僅是因為如此就想著滅人滿門嗎?憑什麼他的一時興起瘋癲行為要別人來付出代價!又將前太子雙眼被剜一事栽贓到他頭上,讓那老匹夫對他恨之入骨,進退不得。

  薛是非看著他靛藍衣袍被地上雨水沾濕,嗤聲:「興許你們才最有冤最有仇。」

  姜藏月看向安永豐,緩緩笑起來,似溫聲。

  「安大人,你看這皇城來來往往的人是不是很多?」

  「尤其是這樣濃霧驟雨的夜,在這樣的夜裡,刺客和謀士都可以隨意行走,就像毒蛇潛伏在草叢裡,誰都看不見。」

  「除非這毒蛇纏住你的脖頸讓你無法呼吸。」

  「當然——」

  「只有你能看清楚。」

  安永豐立在原地,這樣的話從她口中說出,只讓他渾身起了冷汗。

  這一瞬就好似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話,竟有些站不住腳,他在朝堂混了幾十年,怎會輕易被一個小姑娘嚇到:「姜月,你以為你為他辦事,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你就沒有失手的時候?你假扮安意老夫沒有證據,可你害太子之事總會有人看見,你以為還不夠你死?」

  她奉命害廷尉府滿門,又想拖沈氏下水,說不準還藏著更大的陰謀!

  真到事發之時,不過是紀宴霄的替罪羔羊。

  「紀殿下身為吏部尚書,如今又協助二皇子處理政務。」姜藏月勾唇:「興修水利,開倉放糧,築橋鋪路,發展商行,聖上雖然忌憚他,可也要依仗他,你猜聖上可會動他?」

  她提著宮燈淺笑:「要我死,安大人好像做不到啊。」

  安永豐沉默很久。

  他著急,卻急中再無頭緒。

  這些年當安大人當習慣了,習慣發號施令,習慣算計別人。

  他再沒想過也會有人像算計傻子一樣算計他。

  廷尉府從高處墜落到瀕臨階下囚,仿佛只是做了一場夢。

  安永豐眼裡的寒光瘮人:「姜月,你和紀宴霄一定要魚死網破了?就不怕連累皇城外的家人?」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不介意賭上廷尉府的所有前程,定要毀了安樂殿。

  姜藏月歪頭笑:「無父無母無親眷,我怕什麼?更不像安大人這也舍不下那也舍不下。」

  「不過,安大人倒知道心疼自己女兒。」

  聞言,安永豐只是死死盯著她。

  她就這般忠心耿耿為紀宴霄辦事!

  「安意在哪裡?」安永豐抹了一把額上的雨水,又問。

  她假扮安意,說不準是真的知道安意的下落,否則怎麼會連安意身上的胎記都知道,那說不準安意現在在什麼地方受苦。

  他在朝堂縱橫這麼多年,還沒吃過這樣的虧,但此刻又不敢翻臉,生怕她會做出什麼對安意不利的事情。

  一個沒有弱點的人,實在難纏,又加上紀宴霄,實難對付。

  「你若就此罷手,老夫不與你計較,不過就是為了求生。」

  他上前兩步,繞開地上的水窪,眼裡的光芒比黑夜裡的秋雨還要寒冷。

  「紀燁晁被剜眼,你以為沈相不會調查,就算我廷尉府栽在裡面,你也脫不開身。」他神色更為陰沉:「說出安意下落,興許老夫還能為你說情。」

  沈相又不是蠢貨,當真以為他查不出來,那老匹夫不過是想藉機剷除廷尉府。

  姜藏月笑意深了些,卻又涼薄。

  「安大人,我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螻蟻,你的命自然更值錢。」

  安永豐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殿中池畔蘆花才結出新穗,褐白的蘆穗隨著風輕輕搖曳,更有的地方結了蒲棒,通紅似蠟,極為賞心悅目。

  姜藏月上前兩步。

  「安大人,我當然可以為你去見沈丞相,只不過他信不信我就不清楚了。」

  「我不知道安意的下落。」

  她像是終於撕掉那層偽裝的麵皮,語氣不疾不徐。

  「你還想殺我麼?」

  ……

  秋日的汴河浮著一層薄霧,畫舫搖曳的美人燈印在河中,像是動人的胭脂,歌婢的嬌聲軟語也被風吹散。

  姜藏月看著承清殿的方向沒有動作。

  似就這麼站了一夜。

  安永豐已經回了廷尉府,因為覺得她會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去見沈相那個老匹夫。

  言之鑿鑿。

  胸有成竹。

  「青衣。」薛是非皺眉:「你當真要去?」

  姜藏月:「有何不可。」

  「你可見過當年的長安侯府?」

  「不曾見過。」薛是非搖頭。

  長安侯府滅門太久了,久到已經從所有人的記憶里褪色。

  他只記得自己有一個特別幸福的家。

  他只記得領里鄰居熱情往來。

  他只記得自己最後跪在父母棺材前,變得一無所有。

  可青衣同樣什麼都沒剩下。

  「青衣。」薛是非目光隱有擔憂:「若將來大仇得報,人總是要往前走的。」

  「你如今應承下來,那便要與沈相正面交鋒了。」

  沈氏三朝為相,安永豐和他比起來,不過小巫見大巫。

  她是要將自己也當成棋盤上的棋子。

  沈相說不準已經查到她頭上。

  「薛是非。」姜藏月說:「長安侯府的人血將門檻都淹沒了。」

  她說完,聲線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卻震得人眼眶發顫。

  「我要去沈府。」

  「可卻沒說是為安永豐辯駁。」

  ……

  汴京東街依舊熱鬧。<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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