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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有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離不開身邊的那個影子了。

  至少有那個影子在身邊,他還覺得自己活得沒有那麼如同行屍走肉。

  他知道其實這是自己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的原因,如果再不治療,也許有一天他會真的沉浸在自己織造出來的夢境裡,再也醒不來。

  可景寧控制不了。

  他覺得或許沒有這個夢境,他會死的更快。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景?」

  因為藥物的影響,景寧現在的反應會變的有些遲鈍,甚至時不時的走神,這已經是常態了。

  「我在聽。」

  景寧反應過來後,目光卻仍是忍不住飄散,視線不由落在往下滴水的屋檐。

  雨勢好像漸漸大了,雨聲甚至超過了電話里Judy的聲音。

  景寧聽不清她說了什麼,只知道最後自己說:「好,我下周末會去找你的。」

  他打算當面告訴Judy,他不打算治療了。

  電話掛斷,景寧看著越下越大的雨,有些頭疼。

  他身後是一家咖啡館,周圍也沒有可以買傘的便利店,一時頭熱想要出來走走,卻沒有考慮到雨會越下越大的情況。

  景寧嘆了口氣,只能如往常般走入雨中,和很多街頭漫步者一起,不疾不徐地走在雨里。

  快到秋天了,秋天的雨綿綿難斷,估計雨後也很難放晴了。

  他天馬行空的想著,提著路邊的小石子百無聊賴的往前走。

  「寧寧。」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

  與此同時,雨「嘩啦」一聲嚇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珠落在他的發間、額頭。

  而景寧頓住腳步,僵硬地轉過身,透過一片朦朧的雨霧,看到了不遠處,坐在輪椅上撐著眸色沉沉地看著自己的紀溫庭。

  他往前走了幾步,垂眸看了他一會兒,笑道:「你怎麼今天又坐上了輪椅?」

  第85章

  紀溫庭默然一瞬, 眸色掩映在灰暗的光線下,像是被雨幕蒙上一層陰翳。

  「紀溫庭。」

  景寧走到了他面前,垂眸疑惑的看著他, 又問:「怎麼今天又不說話?」

  紀溫庭望著面前的青年, 喉結滾動一瞬,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景寧皺了皺眉, 語氣很驚訝:「你和平常很不一樣?」

  紀溫庭看了他一會兒, 這才緩緩開口,問:「我平常是什麼樣?」

  景寧又如往常般蹲在他面前,想了想說:「你平常都很主動。」

  紀溫庭眸色幽深,靜靜看著景寧, 問;「你很希望我主動嗎?」

  景寧那雙明亮的雙眼怔然的落在他身上忽然所:「你現在這樣,好像他真的在我面前。」

  紀溫庭又沉默了。

  雨勢加大了,景寧又站起了身, 和他揮揮手:「你回家裡等我吧,在街上和你說話, 別人會覺得我很奇怪。」

  他說著,不再管身後的人, 轉身就要往雨幕里走時,手腕卻倏地被拉住。

  景寧愣了一下,整個人倏地僵在了原地。

  雨還在下,路邊行人匆匆,楓葉飄落在水窪中, 景寧在一片大腦空白中, 在那柏油路邊清澈的水窪中,看到了自己還有……身後人的身影。

  緊握著他手腕的掌心也是有溫度的。

  不再是那樣虛無縹緲,讓人明知道是假的卻又忍不住沉溺。

  是他的病情更嚴重了嗎?

  畢竟他已經連續一個月都沒有去找Judy了, Judy也說過他的病還不及時治療的話,是有可能會達到這種狀況的。

  但是氣味能通過過去想像,這個幻想一句能真實到,看到那個人的倒影,感受到那個人的溫度嗎?

  「寧寧,打傘。」

  紀溫庭沒有放開緊抓他的手腕。

  但是景寧也沒有敢再轉身看他。

  他仍是冷冷愣愣的看著水窪中搖晃的倒影,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他像是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鳥兒,在一陣窒息般的難以置信中,難以逃脫。

  他抓了抓空蕩蕩的手心,而那人像是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一般,修長的手指穿插進他的指尖,和他十指相扣。

  掌心相貼間,是熾熱的溫度。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頭頂的雨一句停了,他的身後籠罩上了一片高大的身影。

  比他想像的還要寬厚,像是一隻張開翅膀的鷹隼,能張開翅膀牢牢將他包裹住——

  水窪里他身後那個身影已經站了起來。

  景寧能感覺到他就在自己身後,和自己緊貼在一起。

  而鼻尖縈繞的沉木香那樣濃烈、熟悉,是完全靠想像無法擁有的濃烈,他像是被熏醉了,好半晌,才呆滯地在傘下轉過身,抬頭望向站立的紀溫庭。

  紀溫庭漆黑的眼眸中卻清澈而清晰的倒影著他的身影。

  「寧寧,對不起。」

  紀溫庭向他道歉。

  景寧現在覺得,或許面前的紀溫庭不是假的。

  因為他想像中的紀溫庭不會道歉。

  因為他潛意識裡並不需要紀溫庭的道歉。

  他只要紀溫庭的陪伴。

  所以當真正的紀溫庭站在自己面前,他也猛地一扯從幻境中清醒了過來。

  景寧四肢僵硬著,望著面前比他高出一截的、比他想像中還要身型高大的男人,有些無措。

  頭髮和鼻尖的雨水還在順著景寧的臉頰線條將要落到他的下巴時,面前的男人俯下了身,而景寧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滾燙呼吸間,一個吻落在了他的下巴,然後是他的唇角。

  「寧寧,可以帶我回家嗎?」

  他的話說的可憐巴巴的,好像他在紐約沒有家一樣。

  可景寧還是訥訥點了頭,說:「好。」

  和紀溫庭坐回車上,景寧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看到駕駛座上熟悉的司機時,仍是覺得自己或許在做一個很真實的夢而已。

  所以不敢和紀溫庭說話,害怕司機覺得他有病。

  紀溫庭也沒有說話,但景寧能感受到他停留在他自己身上的視線,從上車開始,似乎就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那樣沉重,帶著一種叫人不敢對視的壓迫感,景寧的手緊攥在身旁,一動不敢動。

  直到十分鐘後,司機將車停在他家門口,卻沒有和往常一樣,把車停回車庫,而是自顧自的和紀溫庭說了聲「先生,我先回家」之後,就絕塵而去。

  景寧恍然的站在家門口,在身後紀溫庭高大陰影的籠罩下,哆嗦著手打開了家門。

  門推開後,景寧硬著頭皮換鞋。

  「有我的鞋子嗎?」

  景寧愣了下,拿出一雙陳啟過來時穿過的拖鞋,說;「這是之前朋友穿過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有點介意。」

  紀溫庭繃著臉,語氣也有些認真。

  景寧心一緊,又脫下了自己的腳上的,地道紀溫庭腳邊:「那你穿我的,可以嗎?」

  紀溫庭這才神情鬆緩一點,點點頭說:「可以。」

  景寧微微鬆了口氣,正要轉身去穿陳啟那雙拖鞋時,腰上忽然一緊,身體忽然騰空了。

  他驚訝的喊出聲,下一秒,就被人拖起來抱在身上,抵在了玄關衣柜上。

  景寧垂眸看著緊緊將他箍在懷中的紀溫庭,急喘了幾口氣,胸口開始劇烈起伏。

  他甚至能感覺到胸腔內在地震,天崩地裂間,他的世界在眼前。

  「寧寧,還在生我氣得氣嗎?我讓你等了很久,對嗎?」

  他們之間的距離呼吸相聞。

  兩年不見,景寧愣愣的看著面前的男人時,才直觀的明白一個道理。

  幻象和現實是真的完全不同的人。

  但這個人切實的站在你面前時,你甚至想不起從前那個你幻想出來的影子是什麼模樣了。

  面前的紀溫庭,這樣鮮活、滾燙、熾熱,眼神中充斥著試探、熱烈和難以言喻的欲望。

  景寧快要被他的眼神席捲進去,撇開頭,賭氣似的,悶聲說:「不是要和我離婚嗎?」

  「對不起。」

  紀溫庭認錯很快,低啞的嗓音在他耳邊悶悶響起:「寧寧,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

  景寧的鼻子瞬間酸了,扭過頭要對紀溫庭再說點什麼時,男人已經傾身吻了過來。

  男人的吻技一如既往的不那麼熟練,但仍是帶著生澀卻不容人抗拒的力量,打開了他的口腔,攻城略地般的力度。

  景寧心緒翻湧,再也想不起其他,摟住他的脖子竭盡全力的回應他。

  在衣裳褪去,閉上眼睛的剎那,景寧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淚水,卻又很快紀溫庭不動聲色地吻去了。

  ……

  是一夜的混亂和糾纏。

  可確實景寧來美國後的第一個好覺。

  他睡的很深,這一夜連夢都沒有做,他醒來時神情恍惚,轉頭看到身旁空蕩蕩的另一半床時,將手抬起遮在了眼睛上,擋住窗外透進來的刺眼光線,然後自嘲般笑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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