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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辜家兩扇厚重的大門上方懸了塊不大不小的楠木牌匾,以金漆書了幾個字。辛實不經意抬頭瞥了眼,悄悄湊到辜鎔耳邊,告訴他:“晉安堂,是不是?”

  從曼谷見到面那日起,辜鎔每日都會教他認字,有時多,有時少,持續到今天,他已認得了百來個字。

  自從認了字,這小子一見到認識的字就很興奮,辜鎔仰頭瞥了眼那塊匾,微笑著讚許:“沒錯。”

  辛實心裡十分滿足,粉白的眼皮輕輕顫了顫,敏而好學地追問道:“是什麼意思?”

  辜鎔輕輕倚著他,從前總是緊皺的眉頭此時舒展和煦,像是叫蜜糖泡發了:“是堂號。晉安是辜氏的總堂號。”

  辛實眼神茫然,並不知道堂號是什麼意思。

  辜鎔瞧見了,微微一笑,耐心地替他答疑解惑:“除了晉安,辜姓還有惠安、彰化好幾個堂號,若在外頭遇到同姓的族人,報上堂號即可分辨是不是同宗同脈。”

  真講究,辛實在心裡吃驚,他一直知道辜鎔的家族很興旺,卻沒想到到處都有開枝散葉。

  他忙問:“辛呢,那我們老辛家的堂號是什麼。”

  辜鎔滿足他的好奇心:“辛氏多聚居於隴西,堂號叫隴西、雙貞的多些。你家是不是隴西遷到福州的?”

  辛實搖頭:“不知道,爹娘沒講過,大哥說我們老家是承德的,爹娘逃難才到的福州,再往前老家是哪裡的就弄不清了。”

  辜鎔哄孩子似的,笑著道:“那你喜歡哪個堂號?”

  辛實左右為難地想了想,說:“雙貞。”

  辜鎔攥了一把他手心,莞爾:“那就姑且當你是雙貞辛氏的後人,過兩天叫人給你打個小牌子掛在床邊。”定了堂號,說明有在此地落葉生根的意思,是好事。

  辛實也挺高興,邊挽著他慢吞吞地走,邊憧憬地眯著眼睛笑:“我自己來打,也拿楠木。你幫我把雙貞堂三個字寫下來好不好,我一筆筆刻下來,再拿去打磨刷油,用不了一個小時就能好。”

  辛實說得有條有理,辜鎔看他高興那個樣,不自覺也從這件小小的事宜里得到了部分樂趣,從善如流地聽從了他的安排。

  前頭的庭院依舊是十分荒蕪,青石板的路徑上有青苔,雖則因為打磨過不大容易滑倒,但瞧上去冷冷清清的,真不像是個家的樣子。

  要是沒見過楚珀的大莊園,還有顧家的庭院,辜家的祖宅其實也挺好的。辛實沒忍住吁了口氣,這麼煊赫的宅子敗落成這樣,真叫人覺得可惜。

  辜鎔早發現他不對勁,路上沒多問,到了側廳,沒有了外人,拽著辛實在西式的酒紅色蠟皮沙發上坐下來,摟著他,漫不經心地問:“怎麼了。”

  詹伯沒有跟來,正帶人忙著收拾他們帶回來的行李,此刻廳里很安靜,只有外頭風吹芭蕉葉的簌簌聲。

  辛實傍著辜鎔坐,一隻手攀著他的肩膀,不大好意思地湊到他耳邊,說:“除了楠木,你再多給我買點木頭回來吧,樟木榆木都好,還要鋸子、釘子、剪草的大剪子和桐油。”

  耳邊是辛實熱熱的吐息,辜鎔喝了口茉莉茶,微微扭頭在他嘴角親吻一下,嘴唇分開後,凝視著他,笑了笑,說:“又是鋸子又是剪子,看來是要大幹一場。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茉莉清淡的香氣被辜鎔帶到他的口腔里,辛實舔了舔濕紅的嘴唇,說:“我想把院子收拾收拾,也太荒了,真浪費你的好院子。”別人走進來,一定覺得他們這家人比廟裡的和尚還過得還苦。

  興致勃勃地,想要為了建造一個美麗的庭院而進行勞動,這全然是踏踏實實過日子的架勢。

  辜鎔的肩頭被辛實細白的手掌熱熱地搭著,心頭像是被一道道的冰涼井水湃過,有種透徹的痛快,這痛快里,隱隱又夾雜一些酸楚,那是沒有過愛情的人頭回知道自己真被人深深愛著的訝異和動容。

  “想怎麼做?”他呢喃著,含住了辛實柔軟的耳廓,濕潤的舌尖輕輕撥弄雪白的耳垂。

  從前,由於傷了腿,他深居簡出、心如死灰,飯都快不想吃了,哪裡有那個情操去修整庭院。可現在他有了辛實。要不是辛實提起,他都沒有發現自己這一年多以來過得有多麼慘澹,糟蹋身體,糟蹋心智,同時還糟蹋了傳下來的這套老宅子。

  辛實被他吮吻著,半邊身體都軟了,眼神也有些發木,輕輕喘了口氣,聲音沙沙地,很虛浮:“不要費很大功夫,把雜草拔了,壞掉的窗子、門和地板換一換。”

  見辜鎔有興致,越說,他的眼睛越發亮,認真的面孔上混著動情的色彩,有種純稚的媚態:“房梁房柱上的青苔也得全刨掉,刷幾層嶄新的桐油,保管跟新的一樣。”

  辛實說的全是細節,大概由於談到的是擅長的事宜,言辭間很有幾分驕傲的神采。

  辜鎔居高臨下,著迷地望著他,見他氣喘吁吁的,眼神都迷離了還惦記著裝潢,忍不住莞爾一笑,低下頭,不容拒絕地用嘴唇堵住了辛實喋喋不休的嘴。

  這樣悠長而繾綣的耳鬢廝磨是辛實很鍾愛的親昵方式,辜鎔聽著他在自己身下急促喘氣,十分心滿意足。

  接吻的空隙,辛實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輕輕拉著他的衣領,嘴唇挨著他凌厲的下巴頜呼呼喘著氣說:“最緊要的事情差點忘記說了。我看別人家的高門大院都有高高的門檻,規矩又漂亮,就你家的地上光禿禿的。以前那是你身上不好,現在你的腿全好了,我們把從前打掉的門檻全裝回來吧。”

  辜鎔先是一愣,隨即心裡一酸,像被人擰毛巾似的狠狠攥了一把。

  那些消失的門檻是他殘疾的證明,他現在連路都不大走得好,辛實卻迫不及待地想要替他慶賀,要替他把所有的晦氣全都一掃而空。

  “好,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覺得都很好。”辜鎔喉結翻滾了一下,聲音帶了點沙啞。說完,他狠狠把辛實往自己懷裡一摟,恨不得把他揉進自己骨血的那種摟法。

  力氣真大,像是生怕他跑了,辛實一開始沒躲,笑呵呵地叫他摟著,結果辜鎔越摟越緊,他被勒得有些疼,又聽出辜鎔的聲音不大對,有點要哭不哭的意思,忍不住揚起臉急忙去看辜鎔的面孔。

  結果辜鎔用一隻手按住了他的後腦勺,死活不准他動彈,又低下頭來咬他的耳垂,先是用牙齒輕輕地磨,磨了幾下沿著耳廓一路吻下來,含住了他的兩片嘴唇,親得很重。

  辛實沒叫他糊弄過去,抽空睜開濕漉漉的眼皮一看,辜鎔的睫毛在他眼前顫抖,英俊的面孔上此刻是種薄薄的紅,像是意亂神迷了。瞧著辜鎔的樣子像是挺高興,並沒有哭,辛實放下了心。

  這時辜鎔發現了他的不專心,不滿地在他下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辛實明白他的意思,臉一紅,微微張開了嘴唇。他一打開齒關,辜鎔的舌尖馬上探了進來。

  辛實被他不要臉地含住了舌頭,也有點激動起來,縮在他懷裡顫抖,羞澀地挺著胸膛去迎合他。

  這一回親完,辛實的腦袋都木了,靠在辜鎔的肩頭深深地喘著粗氣。

  辜鎔緊緊抱著他,很滿足地笑著,嘴唇亮晶晶的,也有些腫:“裝潢的事情全由你做主,只是你不許動手,我去找工匠,想把家裡弄成什麼樣,你只管開口。”

  他可從沒指揮過別人做裝潢,要是辦砸了怎麼辦。辛實突然有些惶恐了,手指不安地撓了撓辜鎔筆直的鎖骨,濕潤的眼珠左顧右盼地在他英挺的面孔上逡巡:“別請人了,我一個人就能行。”

  辜鎔挺霸道地咬了咬他的下唇,聽到辛實吃痛叫了一聲,沒忍住笑了笑,說:“你若真去忙活裝潢,那什麼時候跟我學寫字?是誰說還想要多學一門英文,這中文尚且沒學好,就想半途而廢了?”

  辛實一呆,立刻為難起來。

  辜鎔並不做聲,只把手擱在辛實柔軟的小腹上,隔著藕粉色的單薄短褂撫摸他溫熱的肚皮,體貼地給他留出考慮的時間。

  半晌,辛實很可惜地說:“還是叫人來做事吧,我忘記了,我得念書呀。”

  果然,辛實對於學習的熱情是十分忠誠的,輕易不會轉移,辜鎔並不意外他的選擇,低頭吻了吻辛實清香的頭髮,說:“就這麼辦。”

  屋裡屋外收拾完畢,辜鎔就領著辛實回了自己的庭院,進了屋,辛實首先就去看了曾經擺放他睡覺那張小塌的角落,那裡空蕩蕩的,果然如辜鎔所說,床榻被撤走了。

  有了船上那幾夜,他已經習慣了夜裡被辜鎔纏住了四肢睡覺,早晨扒開辜鎔的手臂起床了,可直到回了辜家,才真覺得像是和辜鎔變成了兩口子,開始了過日子。

  他的臉有些發紅,說羞恥吧,更多的是期待,家,這裡往後也算是他的家了,辜鎔給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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