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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層薄薄的紅暈。

  謝清鶴笑聲喑啞:「你是不是忘了,這是你的屋子?」

  沈鳶茫然眨了眨眼,後知後覺自己才是這暖閣的主人。

  她不悅剜了謝清鶴一眼:「那你怎麼還不走?」

  謝清鶴視線落到自己手上握著的藥膏,臉色坦然。

  「還沒上藥。」

  沈鳶點頭:「既如此,你就先回去……」

  「有的傷在後背,我看不見。」

  燭光搖曳,沈鳶一頭蓬鬆烏髮披在肩上。

  她坐在炕上,不知謝清鶴的藥膏怎會落在自己手上。

  手指落在謝清鶴腰間繫著的銀鍍金鑲碧璽帶扣上,帶扣上的碧璽落在沈鳶手上,如一塊滾燙山芋。

  謝清鶴垂眸,明知故問:「怎麼了?」

  沈鳶耳尖如綴上紅色珊瑚,她忽的鬆開手,氣呼呼仰起頭。

  「你笑什麼?」

  她如今當真對謝清鶴一點畏懼也沒有。

  謝清鶴收住聲:「沒什麼。」

  話雖如此,可那雙黑眸中藏著的笑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沈鳶惱羞成怒,氣惱丟開手,她胡亂將藥膏往謝清鶴手中塞去。

  「你怎麼沒長手嗎,怎麼還要我服侍你?」

  話落,沈鳶又朝謝清鶴攤開手掌,獅子大開口。

  「這藥前前後後花了我五百兩銀子,你得還我。」

  謝清鶴挑了挑眉。

  沈鳶第一次做這種強買強賣的活,對上謝清鶴揶揄雙眸,她臉色紅了又紅,支吾著開口。

  「那……四百兩?」

  謝清鶴笑而不語。

  沈鳶惱羞成怒:「謝清鶴,你不會連四百兩也沒有罷?」

  想到謝清鶴當初走得匆忙,宮裡的東西又帶不走。

  這些年又一直臥病在榻,入不敷出,早年攢下的積蓄怕是花得七七八八。

  沈鳶心中瞭然,她大人有大量,不和謝清鶴計較。

  「罷了,你回去。」

  謝清鶴低聲:「不收我銀子了?」

  沈鳶撇撇嘴:「你都沒錢,我上哪收去?」

  謝清鶴笑笑:「沈鳶,你醫館沒人賒帳嗎?」

  「賒帳?」

  沈鳶搖搖頭,實話實說,「沒有,不過若是有人還不起藥錢,也可以在醫館幫忙。」

  暖閣杳無聲息,靜悄無人低語。

  沈鳶揚眸望向謝清鶴,腦中一熱,脫口而出。

  「謝清鶴,你不會也想去醫館幫忙嗎?」

  醫館遠在汴京,謝清鶴自然去不了。

  他退而求其次,留在沈鳶身邊幫忙。

  沈鳶一夜沒怎麼睡好,總覺得有哪裡奇怪,像是被謝清鶴算計了。

  可謝清鶴留在自己身邊服侍,受苦受累的是謝清鶴,並非是自己。

  怎麼想都不是沈鳶吃虧。

  夜已深,窗外再次傳來鼓樓的鐘聲。

  沈鳶斂去腦中的胡思亂想,昏昏欲睡。

  一連三四日,謝清鶴都寸步不離跟在沈鳶身邊。

  沈殊起初大驚,害怕沈鳶吃虧,也害怕謝清鶴再次強迫沈鳶回汴京。

  後來見謝清鶴並未有所動作,沈殊逐漸放鬆警惕。

  ……

  昨夜下了一整宿的大雨,今早起來,長街濕漉,空中飄搖著細密的雨絲。

  沈鳶一身石榴紅團花紋織金錦錦裙,雲堆翠髻,遍身珠玉。

  鬢間挽著一支赤金鳳尾瑪瑙流蘇步搖,步搖上的寶石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沈鳶扶著鬢間的步搖,一手握著靶鏡。

  空明通透的銅鏡中映出一張姣好的容顏,白璧無瑕,眼若秋水。

  松苓雙手捧著妝奩:「外面還下著雨,姑娘還是別出去了,省得染上風寒。」

  沈鳶笑著抬眸。

  鏡中女子笑靨如花,有道是桃羞李讓,燕妒鶯慚。

  沈鳶一雙眼睛笑如弓月,她笑著打趣。

  「也不知多久不曾聽過你說這話了,先前不論夏熱冬寒,你都勸著我出門。」

  松苓放下手中妝奩,無奈喊冤。

  「姑娘先前日日都悶在屋裡,若不是大姑娘和陛下慫恿著姑娘出門,姑娘能一日十二個時辰都悶在棠梨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怎麼勸都不聽。」

  沈鳶鬆開手中的步搖:「哪有你說得那樣誇張,我那會不過是……」

  沈鳶一時語塞,連話也說不上來。

  松苓忍俊不禁:「興許是換了地,我瞧姑娘這些日子的氣色都好了不少,竟還有心情日日上街了,這金陵真真是來對了。」

  沈鳶剜了松苓一眼,輕聲埋怨:「就你嘴貧,馬車套好了嗎,我還等著出門呢。」

  松苓應聲而去:「我去二門瞧瞧,想來應是好了。」

  沈鳶鬆開步搖,從妝奩中揀了螺子黛,對著靶鏡描眉畫眼。

  倏爾聽見身後帘子挽起的動靜,沈鳶笑著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沒好……」

  餘音未落,沈鳶一雙琥珀眼眸猝不及防和謝清鶴撞上。

  捏著螺子黛的手指頓在半空,沈鳶眼中怔怔:「不是和你說了今日不用過來,你怎麼還來了?」

  謝清鶴不動聲色接過沈鳶手上的螺子黛:「不是還沒還清債,總不能丟下債主不管。」

  沈鳶訕訕別過視線。

  過去三四日,她聽見謝清鶴提起「還債」兩字,仍是覺得心口發怵。

  眼見螺子黛落在謝清鶴手中,沈鳶忽的生出一計,她揚起雙眼,趾高氣揚吩咐謝清鶴做事。

  「那你過來給我畫眉。」

  她記得謝清鶴擅長丹青,想來畫眉也不在話下。

  謝清鶴啞然失笑。

  他俯身垂首,松檀香從天而降,細細籠罩在沈鳶身邊。

  謝清鶴一手握住沈鳶的下頜,稍稍往上抬起,他嗓子稍啞:「別動。」

  沈鳶屏氣凝神,周身僵硬不動,胸腔的心跳聲如擂鼓,鏗鏘有力。

  她看著謝清鶴一步步靠近,那雙深黑眼眸如古井深不見底。

  握著自己下頜的指腹灼熱,那一點溫熱好似順著沈鳶的下頜蔓延至脖頸、雙頰。

  謝清鶴眼中漸漸染上笑意:「臉怎麼這麼紅?」

  他笑了兩聲,好整以暇道,「我拿的是螺子黛,不是胭脂。」

  沈鳶一雙眼睛圓溜溜,惱怒盯著謝清鶴。

  「誰讓你對債主點頭論足的?」

  謝清鶴挑眉:「我錯了。」

  輕飄飄的三個字落下,沈鳶臉上再次浮起紅暈,她轉首側目,支吾著開口。

  「知道錯就好,下不……下不為例。」

  謝清鶴對沈鳶的裝模作樣視而不見,他笑笑,細細為沈鳶描上月牙眉。

  彎彎雙眉如彎月,細細長長的一道。

  須臾。

  謝清鶴眉心緊皺。

  沈鳶心口大驚,下意識想要轉身去取案上的靶鏡。

  「是不是沒畫好。壞了,我本來和人約好了……」

  握著沈鳶下頜的手指始終不曾鬆開,謝清鶴聲音如舊。

  「要去哪?」

  沈鳶脫口而出:「醉仙閣。」

  謝清鶴眸色漸沉,捏著沈鳶的手指逐漸加重力道,沈鳶渾然未覺,繼續道。

  「先前你的藥是從醉仙閣的……」

  話猶未了,謝清鶴忽然低下頭,堵住了沈鳶接下去所有的言語。

  窗外雨聲淅瀝,雨打芭蕉。

  門前青苔濃淡,草色鬱鬱蔥蔥。

  沈鳶雙手撐在妝檯上,雙頰如敷上一層淺淺的胭脂。

  唇上的口脂少了一半,深淺不一。

  沈鳶憤憤不平瞪了謝清鶴兩眼,氣息不穩:「你怎麼突然就……」

  謝清鶴面不改色:「你不是想去醉仙閣嗎?」

  沈鳶恍惚一瞬:「……你以為我去醉仙閣是去找樂子?」

  她坐在妝檯上,忽的抬腳踢了謝清鶴一下。

  「謝清鶴,你怎麼這麼齷蹉。」

  先前的藥膏多虧胭脂鋪子的掌柜從中斡旋,醉仙閣的老嬤嬤才肯將藥膏賣給沈鳶。

  沈鳶此次過去,也是想在醉仙閣擺席,宴請那位掌柜。

  謝清鶴面色一凜:「金陵不止一家酒樓。」

  沈鳶抿唇:「掌柜點名想吃醉仙閣的醉蟹,我總不好……」

  一語未落,沈鳶忽然回神,再次在謝清鶴腳上重重踩了一腳。

  「你一個欠債的,管那麼多做什麼,我的事何時輪到你做主了?」

  沈鳶絮絮叨叨,「再說,她的藥膏確實有效,前日我見你……」

  沈鳶忽然收住聲,忙忙推開謝清鶴往地上跳:「我我我……我不和你說了,馬車還在外面等著。」

  謝清鶴輕而易舉托著沈鳶,重新坐回妝檯上。

  很奇怪,明明坐在妝檯上的沈鳶和謝清鶴是平視的,可謝清鶴給人的壓迫依舊。

  沈鳶本能朝後挪了又挪。

  冰涼的銅鏡貼在沈鳶,案上的簪花棒也散落在她手邊。

  雨聲綿綿,謝清鶴一雙黑眸落在昏暗陰影中:「你看見了,什麼時候?」<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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