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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霓裳抬眼,瞥見他唇角的似有若無的弧度。

  從進入的第一刻起,李霓裳便覺察到了來自對面之人的愉悅。這愉悅無法從他的表情里看到,但卻不經意從他的眼角和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里流露出來。

  她也不知他究竟是遇到了怎樣的舒心之事。不過,這或意味著今夜的會面,不至於會令她過於難以應對。

  她跟著也略略放鬆了些,道:"天王言重了。」

  "先養好身子罷。"天王將一碟蜜漬青梅推到她的面前,"要走隨時都可。"

  李霓裳一愣,不覺抬目,看著他。

  「怎的,你不信?」天王笑了笑,「孤難道是言而無信之人?」

  李霓裳醒神:「多謝天王。」

  也不知為何,當聽到自己可以隨時離去的話,她竟沒有任何欣喜之感,甚至,不騙自己地說,從甦醒後,她對自己究竟何時能夠回去這件事,似乎也不關心了。

  「嘗一個。」天王指了指方才推來的碟子。

  碟中的青梅裹著糖霜,在燈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澤。

  李霓裳伸指拈起一顆,含入口中。酸甜的滋味混著乾梅子的清香,在唇齒間漫開,緩緩沁入咽喉。

  「怎樣,好吃嗎?」天王望著她的目光似含了幾分期待。

  李霓裳便點頭應是。天王顯得有些歡喜,道:「這是孤故地的特產,梅子來自一株多年的老樹,味道與別地所出有所不同。孤知道你會喜歡!當年靜妹也說好吃——」

  他一頓,改口道:「你若也覺好吃,待明年再結新梅,孤命人制好,封在罐中,給你送過去,每回吃了,再密封回去,存於陰涼之地,可長久不壞。」

  李霓裳怎樣受這特殊待遇,趕忙待要拒絕,天王擺手道:「無須推脫。小事罷了。有人吃,也是好的,梅子熟了,也是空落地罷了。」他的語氣似帶幾分惆悵。

  李霓裳只得道謝。

  第158章

  158

  屋中一時寂靜了下來。

  李霓裳等待天王開口問自己某件事。

  "知道今是什麼日子麼?"他終於開口, 卻是如此一句話。見李霓裳搖頭,他唇角再次微揚:"是朕的壽日。"

  "謝隱山他們說要大辦,我嫌聒噪, 拒了。"

  李霓裳只剩意外, 醒神,忙起身行禮賀壽:"恭祝天王福壽綿長。"

  「不知今日是如此的好日子,我也未有準備,空手——」

  「那便陪孤小酌幾杯,如何?」

  不待她應, 天王徑直呼人設席, 「你大病初癒,不必飲酒,你飲茶,給孤倒酒便可。」

  阿大領著人抬來一張食案, 擺在花窗之下。李霓裳只得隨天王入座,以茶代酒,再次賀壽。

  幾杯落腹, 天王酒興漸起,也不用李霓裳, 自己頻頻倒酒, 眼角漸漸泛出酡紅。

  李霓裳遲疑了下,正待開口勸他緩飲,天王倒酒完畢, 看她一眼, 站起身,在她面前踱去步來。

  李霓裳起初不以為意,以為是他酒興上來, 踱了幾個來回,見他還是如此,既不坐回,也無別的動作,不禁多看了幾眼。

  天王瞥她一眼,忽然皺眉道:「孤腳有些疼,你來扶一下。」

  李霓裳急忙起身,上去攙扶,回到案後,天王指著腳道:「這靴子穿得甚是合腳,怎的也會腳疼。」

  李霓裳看一眼,道:「靴若合腳,或是天王這兩日行路過多?天王還是要多加休息。」

  他不言,悶悶坐了回去。

  李霓裳頗感莫名,跟著回位,見他似是若有所思,自己又斟起酒,放下之時,廣袖掃過,不慎帶翻了面前的酒盞。

  酒液一下傾出,沿著案角滴落,眼見就要灑在他的靴面之上,天王這才驚覺,急忙挪腳,又一把扣住杯沿,將酒盞扶正。

  但還是遲了。幾滴酒液,濺在了他的靴面之上。

  天王低頭看見,一定,隨即高聲呼人取巾。

  阿大聽見,轉身慌忙而去。

  沒等到阿大回來,天王先已皺眉不止,等不及,一把撩起自己衣袖,低頭先擦拭起靴面。

  「巾來了!"

  阿大從宮女的手中接過,急匆匆地遞上一方雪白羅帕。

  天王頭也沒抬,劈手一把奪過,將方才已擦過的靴面又細細拭了一番。

  李霓裳早就留意到他腳上的靴,並非重工貴物,只是一雙極為普通的皮履,皂底烏皮的面,莫說與天王在宮中的衣著不搭,甚至,皮面發皺,靴底的兩側邊緣,還帶著馬鐙磨損留下的痕跡,看著像是穿過一段時日了。

  那幾點酒痕灑在上頭,原本就看不大出來,何況又經他如此反覆清理。

  天王再三地擦,最後抬起雙腳,就著燈火又看了一番,這才作罷。

  李霓裳實是無法理解,他何以如此寶貝這雙平平無奇的舊靴,只是這種貼身穿戴之事,她也不便過問,見無事了,也就作罷。

  天王將帕子擲開,坐正,抬眼望向李霓裳。

  李霓裳見他唇微動,似要開口說什麼,卻又強行忍下的一副樣子。

  "陛下可是有話要說?"不忍見他如此辛苦模樣,李霓裳便代他問了出來。

  天王仿佛松下一口氣,立刻指著自己的靴:"你可知這靴,哪裡來的?"見她搖頭,道:「是裴家那兒郎子的!"

  李霓裳萬分錯愕,不禁又望向天王的腳。

  她的反應,顯然深得天王心意,他的神情終於舒展起來,強壓笑意,將唇抿得緊緊,幾乎變作一線,但嘴角卻依舊不受控制地揚起。

  見她看來,便又略略抬腳,將靴再展給她看,拂了拂手,道:「也沒什麼,就那夜他聽聞宮中出事,連夜特意火速趕了過來,臨走前,見孤忘記穿靴,從他腳上脫下,親手給孤一隻一隻穿起來,也不嫌髒,自己赤腳踩著泥地上馬去的。」

  天王的語氣愈發平淡,然而,眼角皺紋里的笑意,再也隱藏不住,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是李霓裳此前從未見過的模樣。

  李霓裳至此,方恍然,為何他方才故意在面前走來走去,又說腳疼。只是她遲鈍,未能有所察覺。

  「小女娃,你看!」天王再次指靴,「不過是舊履一雙罷了,當時因孤赤腳,也就受了,回來待棄,只是見大小肥瘦,甚是合腳,念物力艱難,孤也就留下了,再穿幾日便是。」

  李霓裳看著對面之人在自己面前裝作不經意,實則炫耀的樣子,忽然也領悟過來,這回見面,他何以未再詢問她此前那一趟西州之行的事。

  那一趟究竟如何,於他而言,應已不重要了。

  天王炫耀夠,終於收靴,看她一眼,道:「小女娃,那兒郎子對你,當真是沒的說,他為了叫孤放那天師出來,竟肯自己找上來,在外跪了幾日幾夜,孤實是……」

  天王眼中流露出又恨又是無奈的神氣,頓了一下,打住,自己倒酒,又一飲而盡。

  「你若是還有心,世上如此痴情郎,除去我兒,你往哪裡找你去!」

  李霓裳緊緊咬唇,垂下眼睫。

  「罷了罷了!孤也知人生哪能多如意,何況情事!你若實在瞧不上,孤也不為難你。」

  李霓裳見他漸顯醉意,抬起頭道:「天王少飲些!天師也叫我轉告天王,養生第一,便是節制——」

  「什麼天師!」天王不耐煩地打斷她話。

  「也就你那父皇,才會被他哄,真信以為他有通天之能!孤帶他回祖陵,問他如何方能叫孤與亡靈相會,他竟說那只是方士欺世之說,惑弄人心而已,還說什麼人死靈滅。豈有此理!孤看他才是招搖撞騙欺世盜名之輩!這回要不是看在他對你還有幾分用處,孤便殺了他!」

  李霓裳這才明白過來,老天師怎的會有那樣一番經歷,鋃鐺入獄,不禁猜疑或是無法做到,頓了一下,婉轉道:「便是不信天師之言,長此以往,怕對身子也是有損——」

  天王縱聲長笑,聲震殿宇。

  他執杯起身,略帶醉步地行至雕花長窗前。

  天王仰首,飲杯中酒,酒液順著他下頜滑落,流入鬍鬚。

  "大丈夫手提三尺青鋒,立於天地,要的,是一個快意恩仇!"

  他猛將手中的空杯,遠遠擲出窗外。

  片刻後,輕微的琉璃碎裂回聲打破寂夜,幾名宮衛聞聲,朝著盞碎的方向奔去,發出動動靜,撲楞楞地驚走檐下幾隻宿鳥。

  宮城夜色如墨,點點昏火,在遠處明滅閃爍。

  天王雙掌攥著窗欞,手背青筋微微暴起。

  「他日,孤一統天下,是上天之意,半道橫死,也是如此!我宇文縱豈是如此冥頑之人!」

  台屋中靜默了下去。

  天王獨在窗前又立片刻,忽然說道:「不早了,你大病方過,回去歇吧。」

  他背對著,聲音有些低沉。

  李霓裳遲疑時,見他轉過臉來,走回到座上。

  「這個壽日,孤過得很是歡喜。多謝你了。孤也許久不曾如此多話,小女娃你莫見笑。你去吧,不用陪孤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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