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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靜靜的凝視他,那素色衣衫下是他強健而充滿活力的身體,隱約透出流暢的線條和微微聳動的肩胛骨,在溫暖的燈火映照下,散發著溫暖的力量。

  看了少頃,便不再有遲疑,米需.米.小.說.言侖.壇她眼中躍動著星星點點的光,頷首鄭重允諾道,「好,我答應你。」

  他原本半回首,此刻聽到這話,便轉過身來,有些驚喜的望向她。須臾,展顏一笑,那記笑容柔軟和煦,如同此刻滿室暖意融融的燈火。

  這一笑,倒讓周元笙有些恍惚起來,目光迷離間仿佛有萬千春花,在眼前齊齊綻放,那樣的絢爛華彩,足可以抵擋俗世清冷,亦足可以昭顯俗世安穩。她驀然想起,關於一個時代的更迭,一座百年都城的衰落,也許竟是為了成全他與她。

  周元笙垂下雙目,幽幽笑了開來。所謂傾國傾城,為的是如畫江山,可最終能傾覆國與城的,終究還是面前如畫的,坦蕩無畏的人。

  ☆、第100章 正文完結

  九月仲秋,原是京師一年中最美的時節。天青似水,即便站在被圍牆四面環繞的刑部大牢前,仰面望去,頭頂那一隅天空依然如翠玉般通透,讓人不禁聯想起某些關乎自由,關乎高遠的飄渺詞彙。

  周元笙身披鴉青色斗篷,頭罩風兜,彩鴛自提著剔紅孔雀紋圓盒,亦步亦趨跟隨其後。環顧右,又見前頭引路官員不敢多言,彩鴛便低聲道,「幸而這地方還算乾淨,二爺想必沒受什麼大罪。」

  周元笙笑得一笑,行至一間獄門前,方轉顧彩鴛,道,「你在外頭候著罷,若實在想看看他,遠遠的望上一眼也就是了。」

  彩鴛聞得這話,眼中便是一酸,咬著唇,點了點頭,才將那圓盒遞給了周元笙。

  也不知是否為迎貴人前來,牢房內倒是打掃得甚為乾淨,牢門開啟時,兀自有淡淡清雅香氣透出。周元笙瞬目望去,只見薛崢跽坐於地。她一時看不清他的臉,卻能察覺出他姿態端方持重,即便於無人處仍是如此一絲不苟。她於是懷著見證心中思忖的想法,舉步進入牢房中,離得近了終是看清,薛崢的臉上確鑿有著和悅明澈的笑容,坦然而不傲然,如同他的坐姿,如同他周身的氣度。

  牢門緩緩闔上,周元笙將手中物事放在一旁,略略打量他片刻,方在一旁的椅中坐了。

  一陣不算尷尬的沉默過後,薛崢微微笑著,先開口道,「王妃屈尊前來,是為看看我時下遭際?」

  他依然以舊日頭銜稱呼她,亦是明確告訴她,他並不承認她早已公諸於世的身份,也不承認此時朝堂上那個天下歸心的政權。

  周元笙並不在意,搖首笑道,「我來送一個故人,或者說我來送一個親人,他曾經於茫茫煙水間,送我離開故鄉,與我共飲長江水,與我同上金陵。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可我還沒有忘記。」

  薛崢微微一怔,眼中流轉的剛毅之色慢慢淡去,良久似鬆了一口氣,臉上呈現一線疲憊,喃喃道,「共飲長江水……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他凝目於周元笙,緩緩道,「阿笙,謝謝你,還當我是一個故人。」

  周元笙應以一笑,旋即打開身旁盒蓋,取出整套茶具,將事先預備好的清泉水盛於湯瓶中。隨後碾碎茶末,在爐火上燒煮泉水。當水呈蟹眼狀時方才注入茶甌中點茶,再將茶湯分置於兩盞兔毫盞中。

  她做這些動作時神情專注,在不甚清亮的光線下,薛崢只能隱約望得見她美麗如昔,精緻如昔的側顏。時光驀然在這一刻重疊,恍若多年前置身畫舫之上,徜徉碧水青山之間,彼時年少,他壯志未酬,志在立身揚名,志在標榜青史,也志在有朝一日能擁她入懷。

  直到她纖纖素手遞上溫熱茶盞,薛崢方回過神來,注視面前之人,雖依稀仿佛當日紅顏,卻到底有了歲月的痕跡。原來時光並不能重疊,能夠重疊的只不過是他的記憶而已。

  周元笙移步近前,隔著一道木柵欄細細凝視內中之人,這才驚覺他的兩鬢已染上了風霜,變作黯淡的灰色。心中為之一痛,她舉起茶盞,含笑道,「本不該以這等清淺之物相送,但一則為你不喜飲酒,二則為你素好此道。只可惜我的技藝這些年仍沒有長進,便請你勉為其難嘗一嘗罷。」

  薛崢看了看盞中茶湯,低眉莞爾,旋即以指點茶,敬祭天地。周元笙知他心中所想,也不點破,只含笑看他,半晌見他祭奠完畢,便舉盞相敬。二人相視一笑,方各自飲茶。

  待周元笙再度落座,薛崢才開口問道,「祖母安好?父親母親安好?姑母安好?」

  周元笙回道,「外祖母於年前罹患眼疾,已不能視物,目下神智也不似先前那般清明。舅舅、舅母安好,母親也安好,表哥可以放心。」

  薛崢點了點頭,一笑道,「難得你還肯稱呼我一聲表哥,其實我心裡清楚,薛家早已將我放棄。不過以我一人換得家族平安,也算值得了。」

  他泰然面對親人的離棄,世情的涼薄,這些自是周元笙能感同身受的,所以便如他一樣泰然,微笑道,「那麼,你沒有話要帶給他們了?」

  薛崢並不遲疑,慢慢搖了搖頭,忽然目光熠熠,凝望她的面龐,這樣僭越且無禮的注目持續了一刻,他才垂下眼,低聲道,「我只是在想,幸而當日我沒有兌現承諾,因膽怯而放棄了你,否則現下就是將你一併連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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