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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見任雲雁急急搖首道,「可是我說的不明白?哥哥,我不要旁人,只要李錫琮!哥哥若覺得不便和母親直言,那便由我親自去說,母親一向最疼我,大不了我跪著求她,求到她肯應允為止。」

  「荒唐!荒唐透頂!」任雲從怫然起身,聲色俱厲道,「你哪裡也不許去!我素日縱容得你太過,竟遺害至斯,為這起子事恬不知恥的求告母親,你可還有一星半點的仁孝之心?!罷了罷了,從即日起,你給我安安分分的待在家中,一步也不許踏出府門!我自會著人將你看管,若敢再生事端,便是將你綁了送去家廟,我也是做得出。」

  他已然氣得七竅生煙,眼見著任雲雁亦怒目相向,二人便成劍拔弩張之勢,當即揚聲喝令門外眾人,「速將姑娘送回房中。」不待少女再行言語糾纏,一甩大袖忿然而出。

  任雲從不去理會房中的恨聲怨道,疾行了幾步出了院落。傍晚清風徐徐,迎面吹拂在面頰之上,有些微涼,有些潤澤,自可平復心頭焦躁。然而他心裡煩悶的卻不是胞妹的任性妄為,而是另有其事。一邊想著,一邊放慢了步子,沉沉吐出一口氣,好在自己適才已做足氣惱姿態,端看她接下來是否能安分靜待,如此方可令自己有時間有機會籌謀。他舉目望了一道即將西沉的落日,邁步向母親居住的上房方向走去。

  任老太太的房內終年彌散著白檀味道,這是她平素禮佛之時慣常燃的香,只是倘或生人乍一進來,難免還是會蹙一蹙眉頭,那清幽辛甜的檀香中分明還混雜著一股濃稠的羊乳腥氣,這也是她多年的習慣,日日的飲食皆離不開此物。

  人的舌頭說起來也怪,無論相隔千山萬水,無論離開經年累月,始終都會執迷於幼年時的味道,那是故土的味道,是母親的味道,也是人生最美好的歲月里曾經充斥的味道。

  任老夫人歪在軟榻之上,和那為她捶腿的丫頭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她已近八旬,鬢髮慘白如雪,因過於消瘦更顯出臉上的道道溝壑,嘴角微微下垂,頗有幾分苦相,從她蒼老枯萎的面容上已很難想見昔日的風采,亦很難從中窺得一點點任雲雁的影子。

  她雖年邁,卻一貫耳聰目明,聽聞腳步聲近前,業已抬眼,含笑道,「你來了,坐罷。」

  任雲從向母親請了安,在下首處坐定,見母親揮手屏退侍女,一時間卻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但聽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遠去,任老夫人凝目道,「你臉色不好,出了什麼事麼?」見他微一遲疑,便緩緩笑道,「是為了雲雁的事?」

  任雲從迅速地望向母親,那熟悉的雙目中閃爍著熟悉的精光,洞悉一切,明察秋毫。他無從掩飾,點了點頭道,「母親,兒子這些天越想越是憂心,咱們不該放任她,不該由著她去接近那人。」

  老婦人發出一陣輕笑之聲,須臾已沉聲質問道,「你是在怪我了?你瞧瞧你,如此沉不住氣,這點事尚且猶豫不決,日後還能指望你做什麼決斷?」

  任雲從一凜,垂目道,「不是,兒子並不是猶豫,更不敢怪母親。只是有些擔憂,日後那寧王若是不肯就範,雲雁的名聲可就完了,她這個人也便廢了。是以,未免覺得有些可惜。」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必畏首畏尾。」任老夫人嗤道,「咱們養了她這些年,也該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就是折了她一顆棋也不值什麼。要緊的是試得皇上的心思,儲君的心思,和當下那個人的心思。」

  任雲從緩緩頷首,輕嘆道,「兒子明白。若不是早前聽聞太子對外戚心懷芥蒂,她原是太子側妃的好人選。這條路行不通,咱們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兒子只是怕,若日後皇上應允這樁婚事,會順道奪了兒子手中兵權,兒子在北平府經營多年……」

  「有什麼好怕的,你在北平府經營多年,舊部亦多,有些人仍是會唯你馬首是瞻。」任老夫人沉吟一刻,接著道,「何況,你還有蒙古三衛的支持,這才是你手中最為鋒利,也是藏得最為隱秘的寶劍。」

  任雲從面色稍稍一緩,思忖道,「那麼,若是寧王執意不肯就範呢?畢竟咱們早前也放出些言語,如今北平街面上亦有他與雲雁的傳聞,兒子近日打聽著,那人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怕他郎心似鐵,要和咱們揣著明白裝糊塗。」

  老婦人的嘴角微微沉了一沉,又再度緩慢上揚,醞釀著一記意味深長的幽冷笑容,「傳得還不夠遠,不夠廣!要傳得京師裡頭亦有人知曉才好。李錫琮這個人,不會在意他那點私德被人詬病,但若是欲擒故縱引誘少女為的是有意結交外將,事後又欲蓋彌彰反其道行之,這樣的話傳到京師,傳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便有足夠多的文章可以做,至於結果如何,就看皇上願意如何想了。那李錫琮羽翼尚未豐滿,正該在此地韜光養晦,為了一個女子被皇帝猜忌,卻是得不償失。他若想表現得光明正大,那便只有親自求娶這一條路方為上上之選。」

  「可是,兒子他日被皇上防範掣肘,卻也有些得不償失。」任雲從嗟嘆道,「眼下尚且好說,只是日後新君臨朝,這燕地是何光景還不可知。屆時若真叫兒子從兩人中擇出一個,又該舍誰從誰,又有哪條路才是兒子的上上之選?」

  任老夫人從容一笑,道,「你可急什麼,這話也不是眼下便能篤定言說的。到了那一日,自然會見那一日的分曉。你在前朝不曾得罪太子,又與寧王有親,只怕是他們各自拉攏你尚且來不及。」她頓了一頓,眯起雙目,清晰道,「屆時你最大的勝算,便是那蒙古三衛要何時用,用在何處。只是無論咱們幫了誰,都須叫他承諾,封賞那三衛和蒙古諸部,許他們該有的地盤,該有的兵將錢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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