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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一些……很多年前的回憶。

  推開地下室的門,我第一眼看見的,是充斥了整面牆的,碩大無比的幕布。

  熒幕上播放著的,是一個渾身是血的悽厲女鬼,正緩慢從樓梯上蠕動下來。

  恐怖的,震耳欲聾的音效,迴蕩在地下室內。

  而花冬,正抱著膝蓋,蜷縮在大大的沙發上。

  雖然他雙眼直勾勾盯著屏幕,可他的神志,似乎並不在這裡。

  我想起,在我假扮網友和花冬戀愛時,他曾經告訴我,他膽子很小很小,小到連恐怖片都不敢看。

  可是,每次花勝家暴樂琳時,他都會躲進地下室,打開投影儀,把音響開到最大,挑一部最嚇人的恐怖片,一個人孤獨地,從開頭看到結尾。

  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不那麼害怕恐怖片。

  畢竟,真正嚇人的東西,早已縈繞在他的生命里。

  他還告訴過我,春江路的那家炸糕很好吃。

  甜甜的,脆脆的,不太健康的糖油混合物。

  是父母嚴禁他食用的東西。

  他就只吃過一次。

  因為,當年花勝發現他偷吃垃圾食品後,罰他一周不許吃飯,導致他身體虛脫,最終昏倒在了體育課上。

  從此他再也不敢違背父母的任何指令。

  「秋秋,我是個廢物,對不對?」

  那時,少年花冬經常這麼問我。

  秋秋。秋。

  我竟然忘了。

  喜帖上的那個名字,就是我自己。

  連造物主本人都已經遺忘的存在,多年後的花冬卻還在惦念她。

  「你才不是廢物,你是全世界最好最棒的冬冬!」那時,秋秋總會這麼堅定地回復他。

  「可憐的廢物。」後來,剝開秋秋的外殼,從她體內鑽出來的丘姰,微笑著,撕碎了他。

  我在花冬身旁的位置坐下,從紙袋裡拿出兩個炸糕,分給他一個,我自己一個。

  然後,我盯著熒幕上的女鬼,咬下人生中第一口炸糕。

  很甜,很脆,很油。

  很好吃。

  花冬轉頭望著我:「你買錯了。」

  我翻看包裝袋上的店名:「就是春江路那家啊。」

  該不會是凌瞬那個小黑心鬼詐了我吧?

  花冬淡聲道:「我喜歡吃白糖的,你買的是豆沙的。」

  「……」我沉下臉:「不吃就還我。」

  花冬埋頭咬下脆生生的一口。

  兩個啃老、遊手好閒、花天酒地、虛度光陰的變態富二代,依偎在地下室的沙發上,無比滿足地,吃完了那袋價值一萬塊的炸糕。

  ——不好意思啊,殺錯你了。

  這種話我當然死都不會說出口。

  最多也就是,把袋子裡最後一塊炸糕讓給了他。

  反正他又沒死成,四捨五入等於我沒殺過他。

  這裡密不透風,隔音也很好,聽不見一丁點外面的聲音。

  我扯過花冬身上的毯子蓋住自己,入迷地看著女鬼吃人。

  花冬搶回毯子,語氣隨意:「怎麼不戴我送你的項鍊?」

  「那麼重要的東西……」我再一次扯過他的毯子,「當然要放在家裡珍藏啦。」

  「騙子。」花冬不再與我爭搶,而是靠過來與我一起蓋上這塊毯子,身體緊貼著我,「早被你扔了吧。」

  越來越難騙了,這個男人。

  「那你下次送點我捨不得扔的。」我推他,「提升下品味。」

  「我品味很差嗎?」花冬貼得更緊,眯起魅人的狐狸眼。

  「奇差無比。」我沉痛點頭。

  「好像是挺差的。」花冬的氣息越來越近,指尖撫上我的唇瓣,細細摩挲著,嗓音低啞,「比如,此時此刻,我竟然有點想吻你。」

  電影裡的女鬼正在大開殺戒,鮮血濺了滿牆。

  混亂,血腥,詛咒,怨恨。

  就像我和花冬上一次接吻那樣。

  這一次,我平靜地注視著他,問:「親完之後,能把那段監控徹底銷毀嗎?」

  熒幕上的血光映襯著花冬的臉,艷麗,又詭異。

  「那可不行。」他含著笑意的呼吸落入我耳畔。

  「那吻你爹去吧。」

  我起身要走人,卻被毯子下的手箍住了腰,重新拽回沙發上。

  花冬壓上來,眸底一片森寒:「丘姰,我允許你走了嗎?」

  我翻了個白眼,攥住他的手腕,將他的雙手從我腰間甩開,一個翻身反壓制住他,不耐煩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花冬的小腹被我用膝蓋抵著,臉上卻不氣也不惱,而是泛起了委屈:「我不過是想親吻一下未婚妻而已。」

  千萬不要被這個男人迷惑。

  因為,只要你有一瞬間,以為他表現出來的委屈和示弱是真心的,以為他真的只是一時情難自禁想要吻你,他就會握著你的把柄,幽幽附到你耳邊,惡劣地,戲謔地,笑眯眯地提醒你:「畢竟,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女鬼殺完了電影裡的最後一個人。

  而花冬的吻,正在落向我。

  他炙熱的呼吸,滾燙的掌心,熾烈的眼神,全部,帶著恨意。

  我的未婚夫,正在深切地,濃烈地,如痴如狂地,恨著我。

  他真正想要吞下的,不是我的口水與舌頭,而是我的靈魂,我的希望。

  我越是抗拒,憤怒,不甘,他越是亢奮,愉悅,滿足。

  於是,我的雙手,從掐住他的脖子,到勾住他的脖子。

  偏不如他所願。

  反正也拒絕不了,那就享受好了。

  他正在低喃著的,似乎是「秋」。

  秋秋。

  他在思念她。

  思念那個不是我的她。

  我與他呼吸交纏,緊密偎抱,抵死相貼。

  仿佛,正在熱烈地相愛著。

  而我們的樓上,因為一點不順心就暴怒的丈夫,正揮起拳頭,砸向那個曾經與他真心相愛過的妻子。

  愛這種東西,可以偽裝,可以過期,可以變質。

  真是,虛幻而又廉價。

  還好,我不會擁有它。

  第22章 婚紗照1

  花冬這個混蛋。

  我第一次見識到有人會接吻接到昏厥。

  不愧是在醫院躺了五個月的前植物人,夠虛的。

  明知道自己虛,還發那麼大瘋,舌頭都被他搞麻了。

  如果不是脖頸處還能感受到他吐出的熱氣,我會以為這人猝死了。近一米九的身子牢牢壓著我,半條胳膊不知何時伸進了我衣服里,手指還搭在被他解了一半的內衣扣子上。

  我又是推又是踢,費了半天勁才從花冬身下鑽出來。

  沒點力氣估計會被他壓到明天早上。

  撿起被蹭到地上的毯子,我把它嚴嚴實實地蓋在了花冬臉上,四周裹得密不透風,不露一絲縫隙。

  老天保佑,悶死他。

  走出地下室,二樓已經安靜下來,保姆告訴我花勝出去了。

  我沒有急著回家,而是上了樓,去了花勝和樂琳的房間。

  樂琳正坐在床上,眼睛下面帶了些烏青,也帶了些淚痕。

  見到我後,她沒有流露出侷促或尷尬,似乎早已習慣了被人撞見自己這樣的一面,只勉強彎了下嘴角:「小姰來啦。」

  我抬頭打量著掛在床上方的巨幅婚紗照,那上面的兩人還是二十多歲時的模樣,深情對視著,青澀又甜蜜。

  「好土哦。」我笑出了聲。

  「什麼?」樂琳迷茫地看著我。

  「花叔叔每天就是對著這張照片打你的嗎?」我好奇道。

  樂琳的表情凝固了。

  她可能以為我這個準兒媳會像其他人一樣,對剛剛遭遇家暴的她報以同情或是安慰,再不濟也是假裝沒看見,如同她那個脆弱無能的親生兒子般,捂住耳朵,躲進地下室。

  然而,我卻笑眯眯地彎下腰,瞧著她臉上的傷疤,悠閒的,饒有興致的,像在觀賞某道奇景。

  「小姰……」樂琳正色道,「你的禮貌呢?」

  我更想笑了:「剛才被你老公打的時候,怎麼不問問他的禮貌去哪了?現在不過是被晚輩嘲笑了一下,就受不了啦?」

  樂琳頓時慘白了臉:「出去!」

  我的琳阿姨啊,實在是太溫婉,太恬靜了。

  哪怕遭受再過分的羞辱,所能做出的最大反應,無非是叫對方出去。連個「滾」字都講不出口。

  好欺負得要命。

  我沒有出去,而是離樂琳更近了些,在她警惕的瞪視下,伸出一隻手,理了理她凌亂的頭髮。

  對外,是端莊矜貴的花氏總裁夫人,對內,卻是要往傷口上塗遮瑕的可憐婦人。

  「琳阿姨……」我嘆息,「你為什麼要容忍自己過這樣的生活?」

  方才還故作鎮定的女人,瞬間土崩瓦解,舊的淚痕還沒幹透,新的眼淚便已經覆上她蒼白的臉。<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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