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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的青山綠水被染上了血色,空山幽谷內惡鬼咆哮,怨靈哀嚎,空氣中血腥味密布,直衝肺腑,甚至連落下的塵埃都變成了血霧,人間杳無聲息,猶如煉獄。

  盧月照一刻不敢停,哪怕她腳步越來越慢,已近力竭,身邊景色快速變換,只剩殘影,她一手撥開橫斜的枝椏,梨花溶溶外,掩映著紅牆黑瓦,是一經年荒廢的道觀,鬼使神差般,她推開落滿灰塵的殿門,三清祖師神情靜謐,垂首看著人間,而那桌案之下,躺著一浴血男子,她走上前,想要看清他被髮絲血污遮住的面龐,甫一抬手,眼前光影炫目,再睜眼,雨落而下。

  東莊村的河水因大雨注入而起伏涌動,岸邊青石一側,一尾魚兒被困於一小小坑窪,正在掙扎跳動,盧月照渾身被雨淋濕,手邊的油紙傘不知為何被揮落在地,身前是一身形修長的男子,雨水勾勒出他精壯的腰身,盧月照抬首,想要看清他的模樣,可雨如珠簾,她還未看清,就被緊緊擁住,扣入他的滾燙胸膛,她伸出手想要環住他的腰身,就在將要觸及之時,人影消散,再抬眼,是霞光滿天。

  谷堆下,她靠在一人肩頭,鼻尖儘是作物熟透而散發出的香氣,遠方隱隱傳來孩童嬉鬧的聲響,「到時候我會告訴我的父母親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要與我相伴一生的妻子,相信他們會和爺爺一樣祝福我們,一生美滿。」誓約言猶在耳,盧月照偏過頭,撞入他的眼眸,落入那星河璀璨,可下一瞬,冷風刺骨,星河隕落。

  周遭寒風凜凜,忽然,頭頂溫熱,盧月照被戴上了一頂棉帽,帽子有些寬大,她被遮住了一半的視線,身前男子給她整了整,視線恢復時,一個略帶涼意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她心尖處跟著顫了顫。

  「梨兒,我們回家。」

  「好!」

  盧月照欣喜回應,去牽他的手,但卻撲了空。

  天地置換,重歸混沌,耳邊再次傳來哀號痛哭,再轉身,依舊是那血色殘陽下的深山空谷。

  灰濛迷霧間,一男子背對著盧月照默立,她突然心口劇痛,像是被人拿著鐵捶一下下將尖利的釘子鑿進她的血肉。

  清明,是你嗎?

  是你,對吧?

  你為何拋下了我?

  盧月照不顧腳下荊棘倒刺,跌跌撞撞向他奔去,可越是奔去,那道影子越淡,直到在她身前半步,化作一團血霧飄散。

  「清明——」

  她終於喚出了聲,伴隨著的,是一行清淚落下。

  淚眼朦朧間,似有人撫過她的臉頰,溫柔,繾綣。

  眼前是一被淚水模糊了身形面容的影子,她奮力掙扎,想要睜開眼眸,可最終還是歸於黑暗。

  清明,那是你與我的春夏秋冬,這是你第一次入我夢中啊……

  盧月照醒來時,只覺臉頰一片冰涼,心口隱隱作痛。

  「梨兒姐,你終於醒了!」香雪瞪大眼睛,眼睛紅腫,「嚇死我了,你剛才一直在流淚啊!」

  香雪拿起帕子,將盧月照臉上的淚水擦乾淨。

  「我睡了多久?」盧月照嗓音沙啞,輕聲問道。

  「三日,整整三日!」香雪鼻頭一酸。

  從她口中,盧月照知曉自己昏迷後發生的所有事。

  是乾王裴祜將她抱回,守了她三天三夜。

  而害她之人的右手,已經被乾王下令餵狗。

  「乾王呢?」盧月照環顧四周,並未見到裴祜的身影。

  「一盞茶前剛走,好像是去上早朝了。」香雪回道。

  經此一事,香雪也算是明白了這位攝政王的心思,除去政務,簡直滿心滿眼都是梨兒姐。

  天知曉她被陳宇從昏睡中搖醒後,見到的是一副怎樣的景象,小小的院子裡里外外全是人,但竟一絲雜亂的聲響也沒有。

  香雪從太醫手裡接過旂兒,那時才知曉,有歹人給她們下了迷魂藥,甚至將梨兒姐擄走了,可是這三日以來,她出不了自己的西廂房,更沒辦法靠近正堂,根本不知曉梨兒姐傷情如何,直到乾王走後,她才能進來。

  可一看到昏睡的梨兒姐,以及她身上的傷痕,香雪被嚇得眼淚直流不說,甚至覺得乾王給那歹人的懲罰太輕了!

  盧月照渾身上下根本無法動彈,見香雪把旂兒給自己抱來,她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接,但甫一挪動,便是渾身劇痛,得知太醫已經給旂兒診過脈,說是並無大礙後,她懸著的心才放了一半下來。

  「李康泰......他這次沒能折磨死我,往後,便只有他死了。」

  盧月照神情慈愛地看著香雪懷中熟睡的旂兒,可香雪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濤濤恨意。

  經此一事,香雪覺得,梨兒姐哪裡有些不太一樣了。

  裴祜是在臨近傍晚策馬回到盧家小院的,他進入正房裡間時,盧月照尚在昏睡,但她睡得並不安穩,神情痛苦,就像她昏迷不醒時那樣。

  可他今晨分明已經接到了陳宇的來報,說她醒來了。

  銅盆里存著淨水,裴祜指尖試了試,水溫正好,他將巾帕浸濕,然後擰乾,坐在床榻邊,為盧月照擦拭著額間的薄汗。

  倏然,她緊閉的唇瓣略微動了動,裴祜目光落在上面,心下卻跟著一緊,好似被人用手死死捏住,他呼吸停滯,在等待什麼。

  等著從她口中聽到一個人的名字。

  那是裴祜守著她的第一夜,盧月照高熱不退,他將湯藥小心餵到她口中後,也像現在這般為她擦拭額頭,給她降熱。

  但她神情突然萬般痛楚,裴祜不知她是因傷患處疼痛,還是夢魘了,才會這般睡得不安穩。

  直到她口中喃喃著什麼,裴祜俯身去聽,她在喚著「清明」,她的亡夫。

  一滴晶瑩淚水流下,裴祜抬手為她輕輕拭去,他嘗了嘗,是苦的。

  而這次,裴祜並未等到那句「清明」。

  他像是舒了半口氣。

  盧月照幽幽轉醒時,不期落入他的眼眸。

  從前,她看不懂他的目光,現今,她似乎看清了,不論是星辰浩瀚,亦或是靜水流深,那裡皆映著她的身影。

  就像此刻一般,微波蕩漾。

  她甚至捕捉到了他眸中壓抑之下欣喜若狂。

  方寸之間,二人靜靜對望,誰都未曾開口。

  最終,是裴祜最先別開視線,他起身將守在外間的太醫院院正和醫女喚進。

  盧月照視線受阻,但她知曉,他就在不遠處等著。

  一刻鐘後,太醫院院正向裴祜回稟盧月照的傷情,而後告退,輪到醫女上前。

  這是自盧月照清醒後,醫女

  第二回為她的傷口換藥。

  她清晰地知曉,自己究竟傷在何處,傷情如何。

  身前背後甚至腿上,是道道鞭傷,李康泰在鞭子上沾了鹽水,以至於她今晨看時,有幾處傷患還未結痂。

  然後就是她的一雙手,被上了夾棍,右手小拇指被生生夾斷,剩餘皆紅腫不堪。

  李康泰見盧月照緊咬下唇,甚至唇瓣都被她自己咬下一小塊肉,可她就是一聲不吭,絕不求饒,絕不哭喊,他面目猙獰,那燒紅的鐵炮烙眼看就要烙在她的胸口,也就是這時,於元忠留下的乾王親衛向元浴血闖入,將她身上的繩索割斷。

  向元極為勇猛,以一人之血肉,殺盡李府數十守衛,甚至將李五李六這兩個李康泰的頭等侍從一刀斃命。

  可盧月照渾身是傷,羸弱不已,向元試圖帶著暈厥的她突圍,但寡不敵眾,最終她還是落入李康泰手中。

  被李府家丁撲倒之時,向元聽到了李康泰喊出的「亂葬崗」三字,而後向元終於逃出,但他自知自己傷勢過重,根本撐不到去西郊亂葬崗將盧月照救出,便隨即入宮,恰逢裴祜返回宮中,這才有了後來。

  不過……盧月照身上最兇險的傷口並非之前所提之,而是距離她心口一寸的匕首刺傷。

  李府得力護衛幾乎都被向元或殺之,或傷之,李康泰匆忙之下只讓一個廚房幫廚來為他行滅口之事。

  廚子不過十六七的半大小子,出生到現在只殺雞殺魚 ,哪敢殺人,手抖之下刺偏不說,還在盧月照陡然睜眼後被嚇了個半死,非但被盧月照以虛弱之身奪了匕首,還在震天鐵蹄隱隱傳來時連滾帶爬逃離了屍山。

  而盧月照則不顧身上傷口,撐著一口氣也要回到家中。

  因為那裡,有她的旂兒。

  裴祜神情專注,但薄唇一直緊抿,給盧月照一勺一勺餵完湯藥後,開始小心翼翼為她換手指上的藥。

  因為這是她唯一暴露在外的傷處。

  饒是已經見過多次,裴祜在拆開紗布後,依舊膽戰心驚。

  那本是一雙修長白皙的柔荑,而非血肉模糊的肉骨啊!

  他甚至不敢去想她潔白中衣之下的傷患該是如何,但他記得醫女第一次為她換衣上藥結束後,她那身前背後浸出的斑斑血跡……

  念及此處,裴祜神情陡然冷峻,狀若雪山之巔的千年寒冰,盧月照從未見過他這般的神情。<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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