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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丹青很沒面子,矢口說:「那是因為我之前放學不回家,跑去和女生約會,結果叫他們發現了,才被嚴加看管起來。」

  說完,發現褚世擇臉色不好,他咕噥:「是、是你讓我說的。」

  其實是有女同事、女同學向他拋來橄欖枝。

  他是想把人生翻到新一頁,可暫時還調整不過來心情。

  .

  這天。

  阮丹青被老闆帶去參加酒會。

  儘管進公司還不久,但他已經是老闆的得力愛將。尤其是這種需要露臉的場合,一應派他參加。

  老闆很快喝高了,喜滋滋地說:「看我多會羅致人才,這樣才貌雙全的小伙子也被我找到。看看,他這英俊逼人的姿容是不是簡直能和年輕時的我相提並論?」他是個普通的中年男人。

  一時間,桌上洋溢著快活的空氣。

  漂亮、聰明又活潑的阮丹青大受歡迎。

  忽然間,他很感激於褚世擇處時時奉召的日子。

  那麼難搞的褚世擇他都應付自如,別人有什麼好怕的?

  「小伙子,今年幾歲?」

  「嘖嘖,才二十三,真年輕。」

  「年輕多好,光彩照人!」

  「不像我們,都是一群老東西嘍。」

  「不,我不愛做年輕人。我想做中年人,有積累的中年人。」阮丹青自我戲謔地說,「之前我在外上學,發現自己除了年輕,一無所有,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蠢得要死,被人耍得團團轉了還感恩戴德。」

  旁邊有腳步向他走來,走到他附近,恰好在他說完時停下。

  阮丹青意有所感,轉頭看去。

  看到褚世擇。

  褚世擇全套白西裝,里搭黑衫。

  煌然燈光照的他如盛夏里的隆冬。

  阮丹青一怔。

  半邊臉陡然燒起來。

  有些不知所措。

  什麼運氣?

  才在背後說人壞話就被本人聽到。

  他以後一定勿以惡小而為之。

  周圍人這時終於反應過來,有人認出來:「您是……您是褚世擇褚先生嗎?」

  一群人如蒼蠅采蜜地圍過去。

  阮丹青默默旁立。

  不知過多久。

  喧嚷中,褚世擇突然失去所有耐心,望過來,喚道:「阮丹青。」

  「阮丹青」這個名字已被他念過無數次,以各種語氣,或調笑、或寵愛、或惡劣,紛繁不一,可總是氣定神閒的。

  唯有這次,像鳥雀盤桓,輕停,生怕會驚動,卻仍然顫巍巍抖落花枝上一片細小水珠。

  「小阮,你認識褚先生啊?」

  有人打斷。

  阮丹青鬆一口氣,含糊說,「褚先生曾資助過我學習金。」表示不熟。

  他才不管褚世擇臉色好不好看。

  散席。

  褚世擇堵住他。

  褚世擇:「我們談一談,阮丹青。」

  儘量溫柔,不可急躁。

  阮丹青一點沒變,甚至,看上去渾身輕快。

  他撓撓臉頰:「褚先生,我以為,這種事應該有不成文的規矩。結束以後,我自覺消失,不再糾纏。我也絕不會讓人誤會我有幸與您關係匪淺。」

  第16章

  褚世擇面色鐵青,不言不語,只是眼直直地盯住他。

  阮丹青開始覺得頭頂的白熾燈很烤人。

  褚世擇的瞳仁比別人要色淺一點,有時在光下近乎金,像某種蟄潛的山獸。

  他不笑,臉上絲毫表情也沒有,深藏不露。

  換別人估計看不出他在生氣。

  別怕他!阮丹青,你已經回國了!

  阮丹青暗自壯膽。

  但,背後還是滲出一層冷汗。

  「啪唦、啪唦、啪唦啪唦……」

  不知何時,窗外落起雨。

  牆上開一扇像監獄的小窗,又高又窄,上翻半開,約有水絲零散飄進來。

  褚世擇總算開口:「聽說你前天遛狗摔了一跤,摔在哪了?」

  阮丹青迷怔了下,衝口而出:「你又監視我!」

  「不然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辦?」

  「我回家好得很。」

  忽然,褚世擇抓住他的手,輕擰了下,看到他掌心腕邊的擦傷,結著一片暗紅的痂。

  說:「你這麼愛漂亮的人,受傷就不漂亮了。」

  把手扯拽回來。

  阮丹青頂嘴:「我一個男人要漂亮幹什麼!」

  他可真討厭褚世擇說他漂亮。

  「難道不是麼?」褚世擇笑笑,「你幹什麼都要漂亮,讀書要成績漂亮,生活要過得漂亮。落魄到住貧民窟,還每日摘野花裝飾陋屋。就連從我身邊離開,也要走得漂漂亮亮。」

  他回到家時,傭人說沒動過房間。

  但他摸摸床鋪,被子、枕頭,都是理好了的。

  還有那條他在蘇黎世給阮丹青買的圍巾。

  當初多喜歡,也扔在那,疊得四四方方,無比整齊。

  像嶄新的,隨時可去退掉。、

  退掉了,也就一筆勾銷了。

  然後,他看到阮丹青不再躲閃,回視而來,目光像徑直扎在他心上。

  理直氣壯:「我給您留了信。」

  是。

  留了信。

  阮丹青留下的信里一字一字,寫得又客氣又清白。

  大意是感謝他資助學業,如今已畢業,是時候該回家。

  就這麼多。三兩行。

  他翻來覆去看了許久。

  褚世擇:「為什麼不提早和我說呢?」

  阮丹青用一聲促詭的笑作回答。

  意思很明白。

  他頭一個信不過他。

  「褚先生,東西我都還您了,還有什麼要交接?又不是真的上班離職。這本來就只是一場財/色交易,我陪你那麼多日夜換一年學費,我想,絕對綽綽有餘了。」阮丹青硬著心說,「要是您還不懂——那麼,我可明確地說,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褚世擇總覺得,他說到「財/色交易」時,咬字尤其痛。

  接著,阮丹青再捺不住,拔腿要走。

  褚世擇還沒來得及反應,腳步已經追上去了,拉住他:「丹青……」

  阮丹青:「你幹嘛!你別威脅我!我可以辭職考公,我考法院!」

  褚世擇儘量耐心:「我沒有要威脅你。我還能不知道你的犟脾氣?再說,假如我真要那麼做,何必現在才做。」

  他覺得自己也是瘋了:「我和你道歉。以後沒有交易,我們是交往,正式情侶關係。」

  「您瘋了嗎?」

  「……」

  「你忘了,我是直男!我原本不喜歡男人!」

  他想起阮丹青攀倚在他身上的乖順的樣子。

  氣笑了。

  「你確定你還是直男嗎?」

  阮丹青咬牙:「我是!……請讓一讓。」

  褚世擇眉也不抬:「不讓。」

  兩人拉扯間,突然,燈泡亮閃一下,炸熄了。

  停滯一剎。

  褚世擇幽郁的氣味和炙燙的體溫一股兒嚯地涌過來。

  阮丹青又慌又怕,心跳直接拉滿:「別碰我!」

  他像只應激的貓一樣弓起背。

  褚世擇執拗抓住他手腕,倒沒摸他,而是扯過來,胡亂地放進自己的衣襟里。

  他摸到褚世擇劇烈的心跳。

  手上薄痂差點被擦破,又痛起來。

  是那種尚在癒合中的痛,細細密密的麻癢。

  有人說,明知不可能的愛,就像故意去按發炎的智齒,從疼痛中獲得莫名的快/感。*

  再給他一段時間。他想,只要再給他一段時間,他會把壞牙齒拔乾淨。

  可並不是現在就行。

  混亂間,溫熱的吻沒頭沒腦地落在他臉上。

  嘴唇摸索到他的唇,強吻。

  褚世擇體型太龐大了,又力壯,死死壓住他親。

  阮丹青渾身發抖,一下子氣得要死,為什麼他的身子對褚世擇那麼熟,被摟一摟就自顧自有答有應。

  他抵死咬住牙關。

  「誰在那!」

  這時,伴隨一聲暴喝,晃動的手電筒光射來。

  阮丹青慌不擇路地亂跑。

  跑到不知哪的路邊。

  「你不是要跟我恩斷義絕,為什麼還要拉著我?」身邊人說。

  阮丹青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還拽著褚世擇。

  他連忙撇開:「就應該讓您留在那裡,被人當成流氓抓起來!」

  褚世擇打這輩子沒有這樣狼狽過。他衣服稀縐,想要理一理,才發現西裝紐扣掉了。大抵是剛才把阮丹青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揣時繃掉的。

  現在扣不上了。

  「然後我告訴別人,我流氓的對象是你?」

  阮丹青使勁瞪他。

  「你為什麼覺得我不敢呢?」褚世擇笑過後嚴肅起來,冷不丁問,「你為什麼敢跑?我早就知道你家庭底細。」

  阮丹青心緒早已亂如麻,他抿了抿唇,還是說:「你不會的。」他就事論事,「你還沒有那麼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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