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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過神來,他已跑出房間。

  昨天上船時他聽說,今天中午啟航。

  後悔沒問具體是幾點鐘。

  總之,現在還沒開船。

  倘若再猶豫,接下去一周到重新靠岸,他就真的無處可躲了。

  先前說過,此船系褚世擇所擁有。

  或許你能理解阮丹青的不安。

  轉角處,路過餐廳不遠處,他不小心撞到一個服務生,一盤杯子蛋糕被撞翻,奶油五顏六色地抹在阮丹青的襯衫上。

  服務生扯住他罵。

  他舉起手,滿頭是汗,連聲道歉。

  「阮丹青?」

  背後,有人喚他。

  阮丹青循聲回頭,看到褚曼麗,還有六七個衣著鮮亮的男女,十分熱鬧。他們齊刷刷注視自己。

  他窘至極點,恨不得立時挖個洞鑽進去。

  他應當是對他們笑了一下。

  一個不像話的、掩飾尷尬的笑。

  他簡單說:「抱歉,失陪。」

  然後,繼續奔逃。

  後來兩天,阮丹青時常會想起服務生,面孔已模糊,只是心有歉意。

  同為打工人,他不想給別人添亂。

  而褚世擇——

  ……還是不想了吧?

  .

  阮丹青第一時間將支票兌作黃金。

  銀行業務員檢查支票時,他心驚膽戰,生怕下一刻因詐騙被抓起來。

  他又不傻。

  就算沒做過鴨,還能沒看過吃瓜PDF?

  只睡一次不會那麼值錢。

  但,反正褚世擇沒跟他約定時間、次數等等。

  不問他不知道,一問他再驚訝。

  阮丹青想,聽人說過,直接的金錢贈予是可以追回的,所以那些專幹這行的人更喜歡要奢侈品。

  真是沒經驗,下回……

  想到這,他猛地打個冷痙,晃晃頭。

  還是不要有下回了!

  幸好一切順利,他換得一點黃金,輕便攜在身上,準備等開學再兌回作學費。

  這下,學費有了,但生活費仍無著落。

  阮丹青問他打工所在的餐廳的老闆,是否允准他提前銷假上班。老闆說,已排班給他人。他只好作罷。

  其實身子很疲軟,有種近乎生病的虛弱。

  腰、腿和屁股都疼,洗過澡仍有種彆扭的感覺,理應好好休息才是。

  當天夜。

  阮丹青寫郵件給伴遊工作的介紹人,告知自己提前離開之事。天塌了的簍子也得善後。他斟酌每個字句,不現實地期待漂亮的文筆或能減少賠償。

  他寫得齜牙咧嘴。

  信發過去還沒十分鐘,即收到回訊。

  而且,竟然是褚曼麗直接打來。

  「……事出意外,這絕對不算你違約,我也不會追究。所以,不會有賠償金。你盡可放心。」語氣溫和,甚至像在請他諒解。

  阮丹青發怔,輕聲說謝謝。

  褚曼麗的笑像他們是朋友:「我看我舅舅蠻喜歡你。」

  「呵呵。」他乾笑。

  才認識半天——不,一晚上——哪稱得上喜不喜歡?

  喜歡他的臉和身體還差不多。

  正常,他漂亮嘛。

  一些恥於回憶的片段一下子閃略而過。

  那時,他實在沒辦法,問:「褚先生,能不能給我紙巾?我快憋不住了,我怕弄髒你的衣服。」

  褚世擇笑了笑:「沒關係,弄髒就弄髒吧。」

  凌晨一點。

  阮丹青睡不著,爬起來坐回電腦前。

  他寫下:直男,但是被男人操/射,這合理嗎?

  最終,他還是沒點搜索。

  自問自答。

  「兩者應該不排斥。一個是生理,一個是心理嘛。」

  「嗯,就這樣。該睡了。」

  .

  阮丹青心驚膽戰了大約三天,便放鬆下來。

  沒人找他。

  船上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場虛幻的夢。

  夢過無痕地消散。

  也是,阮丹青好笑地想,他只是個小東西,怕什麼,何至於讓褚世擇惦記。

  那點錢一定是毛毛雨。

  阮丹青性格樂天,家裡人常說他沒心沒肺。

  「天大的事,你照樣睡覺,倒頭就睡,睡醒就起。」

  多大點事兒?

  被通知家裡破產,自己可能退學那天,他照樣沒失眠。

  他的生活重新回復平靜。

  這幾日,同一幢樓的租戶搬進搬出,幾個刺頭離開。

  隔壁左右的鄰居換成壯漢,像剛從戰場退役的特種兵,不開派對,沉默寡言。

  房東忽然上門,說來修壞掉的臥室門鎖,不大靈光的煤氣灶和抽油煙機也免費換新。

  他所在這條街的治安也變好。

  以前,他樓下街角是個固定交易點,總雙手揣兜、鬼鬼祟祟的街溜子,最近卻一掃而空。

  阮丹青和老家朋友說近來的奇遇,他笑呵呵的:「誠如雪萊名言,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說不定我的水逆已結束,等我明年復學,順利畢業,就真正苦盡甘來。」

  朋友讚嘆:「真神奇。上天好似貴人,在暗中幫助你。」

  聽到這。

  阮丹青心裡莫名一個咯噔。

  想到褚世擇。

  不、不可能吧?

  別多心。

  .

  然而,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疑竇便開始叢生。

  距他下船過去十四天。

  這日。

  餐廳沒排班,阮丹青千里迢迢上圖書館,還書借書,認真學習。

  轉眼間,窗外夜幕落下。

  他連忙收拾東西去趕地鐵。

  一出門。

  冷風撲了滿面,他裹緊風衣。

  這兩天氣溫驟降。

  凜冬降至。

  阮丹青一身舊貨,都是從二手店淘來,全身加起來不到三十美金,乍一看灰撲撲像流浪漢。

  他這樣穿一向很安全。

  可那天他眼皮微跳,總覺得不安。

  晚高峰,地鐵站人群熙攘,湧入如魚罐頭。

  不知你們是否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一旦開始自我懷疑,就真的會撞上不幸。

  阮丹青更深地低頭,幾乎把下半張臉都埋在寬大的風衣衣領里,只露出一雙戒備的黑眼睛。

  他下意識地抱緊書包。

  畢竟,電腦是他最值錢的家當之一,還裝有他的資料和作業!

  然後,他被搶了。

  小賊的手細長,詭異地從人縫中突然伸進,猛一用力,唰地拽走他的包。

  時機很專業,在電梯門要關上的前一秒。

  阮丹青猶豫一瞬,慢了,只好乾瞪眼,看著小賊跑掉。

  他報了警。

  但他知道尋回的希望渺茫。

  折騰一圈,空手而歸。

  快到家時已是深夜。

  有條必經之路。

  街燈在他搬來前就是壞的,一直沒修,不大太平。

  阮丹青仿佛感覺到背後有人亦步亦趨跟著自己。

  他心提到嗓子眼。

  馬上要踏入黑暗區域。

  他剎住腳步。

  深呼吸,回過頭。

  問:「你好?」

  一看,有點眼熟。

  哦,是新鄰居。

  阮丹青故作鬆弛地笑了一聲:「史密斯先生,真巧,你也回家?不如我們結伴。」

  「遵命,先生。」男人神色恭敬,走上前,保鏢般地護在他身側。

  阮丹青隱約意識到什麼。

  欲言又止。

  .

  終於回到住處。

  今天是他每周和父母聯絡的固定時間。

  媽媽心情很好:「丹青,還是你有先見之明。你應當不用退學了。你爸爸四處求人,總算有人願意借錢,幫我們渡過難關。」

  這是好事。

  但阮丹青臉上卻莫名一陣冷一陣熱,他若有所思地問:「媽媽,這位好心人叫什麼?」

  「你終於對家裡生意感興趣了?」媽媽說,「是個很不常見的名字。姓褚,衣者褚。我沒見到人,你爸也沒,全名不知道叫什麼,只知道姓褚。」

  阮丹青木住,哦了一聲。

  「怎麼了?寶寶,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臉色不好。」

  「沒什麼。媽媽。」

  阮丹青抬起臉,說:「家裡好轉就好。」

  他有笑,笑得不太好看,臉色發藍。

  .

  翌日。

  天曚亮。

  阮丹青只睡了四、五個小時。

  頭疼。

  剛起床,他聽見有人敲門。

  只敲了兩聲。

  出於警惕,他先從貓眼往外看,走廊明明空無一人。

  阮丹青毛骨悚然。

  嘀咕:「奇怪了……」

  過幾分鐘。

  他整理好東西,準備出門打工去。

  一開門,阮丹青愣住。

  他的書包完好無損地放在那。

  阮丹青把包拿回屋子,檢查,什麼都沒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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