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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為什麼不願意…醒過來?再不醒我就討…厭你了。」

  「傅望昭,你快醒過來!」

  說著說著,遲然控制不住地流淚,低聲啜泣起來,他不明白,為什麼愛他的人要一個一個離開他。

  爸爸媽媽走了,奶奶走了,跟跟走了,現在傅望昭也昏迷不醒。

  遲然是一個對感情很遲鈍的人,很多時候感覺不到別人喜歡他。反過來講,當他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感情時,證明那人釋放出的愛意已經非常非常濃烈。

  他感受到傅望昭愛他的時刻,不是親密無間的擁抱接吻,不是他親口說喜歡他,也不是趙恆說的那些話。

  而是那天在山上,他被挾持著,與傅望昭相隔數米,中間是無數屍體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害怕得要命,但是依舊搖頭讓傅望昭不要跟他們一起走。

  因為他是真的不想欠傅望昭什麼。

  Alpha渾身是血,讓遲然想起很久之前他給傅望昭畫過的畫,高大英俊,冰冷殘酷,仿佛嗜血而生的神明。

  可是這一次不同了,傅望昭扔掉了手裡的匕首,看向他,即便隔了那麼遠,遲然依然讀懂了他溫柔眼神中的意味。

  別怕,有我在。

  遲然在病床前哭得停不下來,眼淚順著他的下巴,落到傅望昭的手上,途徑每一根手指,最後洇濕在床單上。

  直到護工來了,他才發現時間已經很晚,擦擦眼淚鬆開傅望昭的手,起身和護工點個頭後離開了病房。

  那之後不久,躺在床上的alpha的右手手指蜷起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麼。

  因為醫生的建議,遲然每天都會在傅望昭的床前說一些話,後來就開始講故事。

  他白天給傅望昭講,晚上給小滿講。只是一個是要哄睡,一個是要喚醒。

  這天,他照常給傅望昭講故事。講到一半,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突然抬眼望向床上的alpha,看見他的眼珠在動。

  故事書啪地一聲掉在地上,遲然站起來,湊近,小聲喊他名字。

  約莫過了幾分鐘,他看見傅望昭緩緩地睜開眼睛,一瞬間喜悅將他衝擊得眩暈,說:「你醒了。」

  傅望昭與他對視,漆黑的眼瞳一動不動,過了許久,他才開口,極其沙啞的聲音響起,幾乎聽不清。

  但遲然聽到了,他一下子僵在原地,剛才的喜悅驀地被撲滅,他不可置信到瞳孔放大。

  因為傅望昭說的是:「你是誰?」

  遲然睫毛閃爍了幾下,呼吸紊亂起來,指甲掐入掌心。他幾乎是慌亂地說了句「我去叫醫生」就跑出了病房,完全忘記其實床頭就有呼叫鈴。

  沒過一會兒趙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我|操,真的假的,還能發生這麼狗血的…」

  話沒說完,在踏入病房的同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趙恆看見躺在病床上的alpha雙眼通紅,見他進來,將頭歪向一邊,但他還是看到了從傅望昭眼角滑下去的眼淚。

  他是第一次見到傅望昭哭。

  放在之前趙恆大概會罵一句「你傻|逼吧」,但他現在只是嘆了口氣,說:「你這又是何必呢?」

  很快醫生護士趕來,聚到病床前給傅望昭檢查,遲然不知道是走了還是去哪兒了,沒跟來。

  檢查一通後,醫生對趙恆說:「沒什麼問題,能醒過來就是好事,至於失憶的原因,還得進一步檢查。不過腦神經受損的情況下失憶也屬於正常,日後恢復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不要太過憂心。」

  隨後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後,一行人便離開了病房。

  外頭是個難得的大晴天,陽光鋪灑進來,明媚溫暖。

  趙恆將門關上,走到病床旁邊,看著垂眸的alpha,問道:「還認識我不?」

  傅望昭沒搭理他,過了一會兒說:「以後別讓他來了。」

  「哥們兒你當苦情種上癮是不是?」趙恆坐下來,「我能理解你是想成全遲然,讓他好好生活。但是你好得這麼快,多虧他每天來照顧你。我覺得他是在乎你的,你不趁這個機會努把力給人追回來,裝什麼失憶啊?」

  因為躺的時間太久,傅望昭感覺渾身沒有力氣,他想起剛剛睜開眼看到第一個人就是遲然的場景,心臟的疼痛緩解了一些。

  他望向窗外,聲音依然沙啞得很:「他心腸軟,換作別人為了救他變成這樣,他也會來照顧。用這個綁著他,沒意思。」

  「他應該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傅望昭太了解遲然,以現在的情況,他都不需要追,無論他提出什麼要求,別說是接受他重新開始,哪怕是結婚,遲然都會答應。

  什麼都會答應,這對他而言的誘惑多大啊。

  遲然向來習慣委屈自己,可是他不想他再委屈自己了。

  既然遲然想要放下過去,那就不如放下得更徹底一些。

  其實他剛才沒考慮太多,或許是潛意識吧,在自己的幸福和遲然的幸福之間,選擇了後者。

  第91章

  醫院頂層是VIP病房的區域,裝修整潔簡約,空氣乾淨清新,沒有多少病人來來往往,偶有醫生護士經過,見到低著頭坐在長椅上的beta,步履未停地走遠了。

  遲然用手背揉揉眼睛,吸了吸莫名其妙堵住的鼻子,腦袋沉甸甸的壓得他發暈。

  他才沒有在難過,他是在生氣。

  明明是傅望昭說的別忘了他,結果現在他把自己給忘記了。

  真是太討厭了。

  情緒潮起又潮落,遲然的理智像是退潮後露出的礁岩,他想,傅望昭將他忘記,他為什麼要哭?

  難道說,他隱隱在等待著傅望昭甦醒之後會發生的事情,而現在的走向與他想像中完全不同?

  傅望昭都不記得他了,還會愛他嗎?

  那他呢?

  遲然心中亂作一團,搖搖迷糊的大腦,站起來,往病房去。

  還沒走到病房,他就遇上準備去乘電梯的趙恆。

  「我剛才還找你來著。」趙恆說。

  「醫生怎麼說?」遲然眼中不自覺浮出一抹希冀,「他的記憶,可以恢復嗎?」

  「可能…現在還沒法確定。那個,遲然,這段時間你實在辛苦,望昭既然醒了,你就好好休息幾天吧,別來回跑了,我找的護工很快就來。」

  趙恆說完拍了下他的肩膀,邁步朝電梯間走。

  遲然抿了抿唇,轉身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alpha雙眼緊閉,似乎在睡覺。

  他緩慢地按下門把手,儘可能靜悄悄地走進屋子。

  那本掉落在地的故事書被撿起放到矮柜上,遲然將它收進背包里,還有他的水杯、通訊器、畫畫用的平板,一樣一樣收進包里,動作放緩放輕。

  待他把背包拉鏈合上,偏頭朝床上望去,不想正好和傅望昭的視線對上。

  遲然被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嚇了一跳,說:「我以為…你在睡覺。」

  「我已經睡了很久了。」

  「嗯。」遲然當然知道他睡了很久,轉念想到自己進來收拾東西至少有五分鐘,既然傅望昭沒睡著,為什麼不出聲,又盯著他看了多久?

  有些奇怪。

  「是你給我講故事?」

  思緒被傅望昭的問話打斷,遲然點點頭:「你有聽到嗎?」

  「聽到一點。」傅望昭將目光扯回,無焦距地看著前方的白牆。

  他沒聽到遲然講故事,但是聽到有人喊他名字,很傷心的聲音,很熟悉的聲音。

  大概是夢吧,他想,昏迷期間他做了許多夢。

  「我和你是什麼關係?」

  遲然聞言抓緊背包帶,心中再次被攪和得混亂,他和傅望昭是什麼關係?

  似乎無法用簡單的詞語定義。

  他們之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如果傅望昭想不起來,他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傅望昭只是瞥了一眼,遲然那糾結為難的表情就像雕刻在他心上一樣,揮之不去。

  遲然剛準備開口,門口傳來敲門聲,是護工來了。

  護工認識遲然,笑著朝他點點頭,一點沒瞧出眼前這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

  「你走吧。」傅望昭對遲然說。

  遲然躊躇片刻,才「嗯」了一聲,背著包離開了病房。

  護工見傅望昭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痛苦,他問道:「你有哪裡不舒服嗎?我叫醫生過來?」

  Alpha收回視線,閉上眼睛搖搖頭。

  就算了吧。

  接下來的幾天,遲然沒有再去醫院,趙恆放心不下,每天都抽空來一趟。

  可無論他是早上來、下午來,還是晚上來,傅望昭都是一個狀態,安靜地望向窗外,眼睛裡像是被誰拔掉了所有生氣,恍如一潭幽深沉寂的死水。

  這糟糕的狀態比遲然離開的那段時間還不如。

  那會兒好歹還有一個目標吊在眼前,現在呢?

  趙恆覺得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給在南區的韓一城去了通電話,指望他能開導開導傅望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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