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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

  我閉了閉眼。

  平緩了一瞬後,才繼續道:「你撒謊。我聽母親曾提及『嬰九』時,言她已至大乘。妖族修行不易,既已為大乘妖修,必然有通體道心,只待機緣一至便可脫去妖身,登入仙門。占據人身為『孽』,修為也會折損,她好端端的,為何放著大乘期妖身不用,來占據母親的屍首?」

  數年來成為另一個人,失去本身,絕非常人能容忍。

  似乎是奇怪我會提出這樣的反問,舟天陽略微沉寂片刻,才笑了出來:[不錯,這其中的確有隱情。]

  [我與你母親相鬥後修為大損,她『無故身亡』,而我絕經不起大乘妖修的拷問。所以派人偽裝成她半路遭劫,被魔修刺殺身亡。當然,這樣的緣由也是瞞不過去的——所以那隻狐妖,殺到了我的面前。]

  [人蠢,妖更蠢。狐妖有攝魂探查記憶之法,我便讓她看了我的記憶,唯有自己親眼所見,才更值得相信是嗎?]

  [我下了血本,將我最大的秘密告知她,只是稍稍……做了一些修改。]

  舟天陽將自己只是占據舟家家主之位的奪舍者的秘密暴露了出來。

  同時暴露出來的,還有他經歷的一次次預言、懲罰,直到成為舟天陽,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唯一稍作修改的,便是他故作深情,將此事全部暴露給了舟夫人。而舟夫人接受後,雖然對自己生了個魔子耿耿於懷,卻又不忍心傷害如今的無辜稚兒。

  百般糾結下,她決定前去找嬰九面談此事,拿魔子如何處置。

  而舟天陽當然是百般阻攔,害怕舟夫人不按預言行事,會遭到「懲罰」。舟夫人卻不以為意——就算是懲罰,也不至於來的這樣快。

  沒想到如此迅速,在路上遭魔修暗算,力竭而死。

  [她的確是因你而死的,也不算我在撒謊。]舟天陽好似尤為有惡意,又一次重複這句話。

  [我又告訴嬰九,她若能全力配合我,在我達成預言時,會用機緣讓夫人『復活』。在這之前,屍身不得有絲毫損毀——保持屍身不僵的靈物倒是好尋,可如今屍身已被四分五裂,要想修復,便只能由生魂進入體內蘊養。]

  [狐妖奪舍,還是大乘期的狐妖奪舍,當然最為合適的!即便天底下修為最高、眼睛最利的修士來看,也看不出一點破綻。]

  因為這本就不符常理,大乘期的妖修,又怎麼會願意去奪舍人族的身體呢?

  「……」我幾乎有一會,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唇齒好似含了冰般,上下開合都十分艱難。我說:「是你騙了她。」

  「你為何要如此騙她?」

  給她一個虛假的希望,哄騙她放棄妖身,扮作他人數年。腦中思緒混亂,我難以思考,只是呢喃地、近乎迷茫地問出這句話。

  舟天陽很不解。

  他不帶嘲諷的,充滿疑惑地問:[我哪裡沒說清楚嗎?為什麼騙她——當然是因為在預言裡,舟天陽需要有一位妻子,魔子需要有一位母親,而我,需要一名知曉秘密的同謀合作者。]

  於是嬰九變成了那個同謀者。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啦[可憐]

  關於「母親」的秘密

  第397章 斬妖邪(上)

  我知曉她恨我。

  恨我,恨舟天陽,恨舟微漪,恨身邊的每一個人將她攪入這場迷局中。

  她沒有未來了,被自我囚禁在另一具軀體當中,是同舟天陽一樣的幽魂。而她每一次攬鏡自照,看到的都是朝思暮想的人。

  可我還是覺得心底荒蕪,難以容忍……原來,是因為這樣可笑的理由。

  身邊的回憶仍在不斷上演,舟天陽是如何天衣無縫地掩藏好母親的屍首,派人扮演舟夫人,又製作所謂劫殺,實則滅口的慘案。

  我卻無暇再去觀看,血色在我腳底鋪開,我踏著血肉模糊的一片,劍斬向虛空當中,卻隱隱觸及某處。

  「西淵。」

  「舟家。」

  「父母。」

  「血海深仇,我要一筆一筆和你算。」

  我的聲音極平靜,容色冷冽無情,只有那雙死寂黑眸里,透出一點瑩潤的光澤。

  像不知何時藏在眼底的淚。

  偏偏此時,我一點、一點也哭不出來了。

  我沒想到,「舟天陽」便在這種情況下現身了。

  他依舊保持著我最後見到他時的模樣——幾乎不成人形。咒術的強烈反噬之下,他骨肉消融,看上去像個被剝開皮囊的血人般,偏偏五官還是清晰的。

  像他最後力證自己是「舟天陽」的一點堅持。

  我的劍尖貫穿他時,他分毫不動,用那雙被侵蝕灰濛的眼緊緊盯著我,唇齒略微張合。

  「我知曉自己是個陰險小人,此生做過無數錯事。可舟多慈,唯獨讓你死這件事,我沒有做錯。」

  「……」

  「我知道,你重活過一世。」

  這句話同石子點湖般,在我心底浮起一絲漣漪。我略微抬起眼睫,正眼看他,卻仍然吝嗇表情,唯獨劍鋒更快、更利。

  「你上一世是如何死的,應該還記得清楚吧?」舟天陽喃喃道,「可那不是我安排給你的死法。」

  上一世舟天陽兢兢業業,自認為萬事俱備。

  他讓嬰九離間二人,暗中打壓舟多慈性情,如願以償看到「魔子」日益孤僻,性情愈見尖銳。他陰鬱、自毀、無從依靠。

  最親近的母親是早為他安排好的末路,而舟天陽身在後方,掌控一切。

  他無路可走。

  威逼,利誘。說到底不過是兩種不新鮮的手段,可用起來也實在是好用。尤其對待一個還未長成,又表面上如此嬌生慣養的小少爺。

  舟多慈想要擁有的一切,也都會暗中被舟天陽破壞,以一種扭曲的、不被期待的方法落在手上。

  他看似什麼都得到了,也什麼都沒得到。

  一切都像舟天陽把控中發展。

  直到時機成熟,也是採擷果實的時刻。

  魔子和聖子之間累計的摩擦已有許多,可還遲遲不夠抵達臨界點。他要點燃最後的引線,要將反目仇殺的刀遞到兩人中間。

  於是舟家大亂,舟天陽用舟夫人的「死」,埋伏好一場血海深仇的隔閡。而他隱身背後,悄無聲息地調整著背後細節走向。

  對舟多慈而言,積年累月的矛盾和敵意,再加上母親遺命,如何能不心懷牴觸和報復?

  而對舟微漪而言,一個沒有血緣關係、卻屢次想要構陷自己,暗中嫉恨的義弟,自然也沒有再留手的必要。

  最後結果雖略有偏差,舟微漪竟還是下不了手,但好在大方向吻合,兩人已然決裂,分道揚鑣。

  而舟家的舊部當中,還有舟天陽所留下的暗樁,也是他掌控的魔修。

  魔修適時將「舟微漪暗殺夫人」的證據擺出來,當時舟小公子仍在病中,這段時日被諸多事宜耗空精血,無人可依。本就是最為虛弱、也易被邪祟所迷的時候,只需略施邪術手段、加上言語誘導,這一切簡直順理成章。

  舟小公子像把握住最後一根稻草,無比依賴相信暗樁部下。

  他連日未曾將養,身體已是極虛弱了,枯槁蒼白的身軀之下,竟唯獨只有恨意能支持他繼續行動。

  舟多慈什麼也沒有,能挽留住的最後一絲強烈的情緒,便只剩下恨了。

  之後的一切便愈加簡單,為了追求更加強大精粹、能殺死舟微漪的力量,舟小公子被身邊暗樁誘引著墮了魔。舟天陽暗地推波助瀾,舟多慈便愈聲名狼藉。

  舟小公子被把玩在舟天陽手中,看似表現的堅不可摧,可已是強弩之弓——可以被很輕易的,傷害。

  到這裡一切布置都已完成,舟天陽只要等待魔子在輪番刺激打壓,走投無路之下,徹底墮魔。

  他其實會獲得機緣,重回巔峰。緊接著憎惡世間,至生靈塗炭。

  而在魔子的瘋癲之下,聖子的最後一環修煉也從此閉合——聖子也將獲取無上機緣,躍入渡劫期,成為這世上唯一一個能真正斬殺魔子的人。

  舟天陽的最後一個預言夢,也在此徹底終結封存。

  ——但令舟天陽如何都沒想到的是,舟多慈在最後,自戕而亡。

  他自殺了。

  舟多慈墮魔實則墮的十分潦草,在舟天陽看來和小孩子鬧事沒區別,連人都捨不得殺。他一直在等待魔子真正意義上的「蛻變」,只有那樣他所做的一切才有價值。

  在極端打壓的困境之下,舟多慈早已無路可走,無法回頭。尤其從金尊玉貴的舟小公子淪落至此,天驕墜於塵埃,天上地下,這樣大的落差,嬌氣孱弱的小少爺,又如何能忍受呢?唯一能挽回尊嚴的方法,便是做不了正道,就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道之首。

  舟天陽在這方面剛好有一些可悲的經驗,他能清晰的意識到自己是惡人,自然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如何從願望樸素天真的小童,一步步身披鮮血,走到如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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