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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是隨著環境而改變的,就拿魯迅和周作人兩兄弟來說。

  年輕的時候,周作人激進無比,寫文章罵人的能力絲毫不弱,而且還喜歡指名道姓的罵。可張作霖揮舞屠刀殺了一批,周作人馬上認慫,現在改行吃齋念佛寫文藝散文了。

  而魯迅以前則比較怕死,危險的事情他堅決不干。可真正國難臨頭,魯迅的腰板挺得越來越直,他的朋友被屠殺得越多,他說的話就越大聲,現在已經成為左翼作家群體的精神領袖。

  林語堂和魯迅聊天的時候,宋美齡也在跟常凱申說家常話,把周赫煊關於法家的解釋闡述了一遍。

  常凱申聯想起國內情況,閉著眼喃喃自語:“法、術、勢,三位一體,這是帝王之學啊,令我茅塞頓開!以前那幫學者都是酒囊飯袋,說什麼法家就是依法治國,簡直胡說八道,搞得我都不喜歡法家了。”

  常凱申念書不精,對傳統文化一知半解,但卻是個忠實的傳統文化擁護者。他的理念還是洋務派那一套,什麼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希望在傳統文化中找到治國理念。

  現在聽到周赫煊對法家的解釋,頓時引起常凱申的興趣,睜眼把副官喊進來:“明天有什麼安排?能不能抽些空出來?”

  副官立即回答:“委座,你明天下午有時間。”

  常凱申吩咐道:“那好,你通知周赫煊一聲,讓他明天下午來憩廬……算了,還是我登門去找他吧,這個人吃軟不吃硬。”

  第五百一十五章 策問

  常凱申穿著一身中山服,挺直腰板坐在沙發上。這是他一貫保持的對外形象,除非在親人或心腹面前,常凱申永遠都站得直、坐得正。剛開始有可能是裝的,不過裝了幾十年也就成為習慣。

  周赫煊就顯得吊兒郎當了,他斜倚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問:“委員長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常凱申也不在意周赫煊的態度,端起茶碗道:“我聽賤內說,周先生對法家思想頗有研究,所以來請教一二。”

  周赫煊笑問:“委員長一向推崇心學,怎麼也對法家感興趣了?”

  常凱申一輩子最推崇的就是王陽明,在幾個月前,他還把陽明心學定為中國的立國精神,公開演講道:“要知道日本所以致強的原因,不是得力於歐美的科學,而是得力於中國的哲學。他們日本自立國以來,舉國上下,普遍學我們中國的是什麼?就是中國的儒道,而儒道中最得力的,就是中國王陽明知行合一‘致良知’的哲學。他們竊取‘致良知’哲學的唾餘,便改造了衰弱萎靡的日本……”

  常凱申晚年困居台灣,除了寫日記強國以外,也耗費很多精力來研究儒學,還寫了本書叫《科學的學庸》。可惜蔣先生學問有限,各種尋章摘句、牽引附會,根本沒有自己的獨特見解,而是挪置引用儒家傳統學說,把修身治國之道概括為八項條目,即: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面對周赫煊的疑問,常凱申笑著解釋說:“陽明心學自然是立國之基、做人之本,但君子博採眾長,多了解一下其他學說亦非壞事。我對法家的法術勢三位一體比較感興趣,周先生可以詳細說明嗎?”

  周赫煊有大把時間跟常凱申瞎扯淡,他笑道:“‘勢’是‘法’和‘術’的根基,君主有了權勢,才能制定規則和玩弄權術。比如明末的崇禎皇帝,他在位的後期其實已經失了‘勢’。皇帝失勢,則大臣和武將都陽奉陰違,大明的國法被肆意破壞,再高超的權術也無法施展。”

  常凱申點頭道:“請繼續。”

  周赫煊笑道:“再來說‘法’,‘法’是‘術’和‘勢’的維繫者。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有了規矩,臣子和百姓才能各行其道,就像火車行駛在鐵軌上。一個君主再有權勢,如果任意破壞規則,那必然引起群臣反彈。史書上講的所謂無道昏君,正是特指那些不守‘法’的帝王。儒家所說的倫理綱常,其實也是一種‘法’,共同約束皇帝和臣子。”

  “無道即無法,這個說法很有道理。”常凱申點頭道。

  周赫煊又說:“剩下的就是‘術’,‘術’是‘法’和‘勢’的執行者。它可以是帝王權謀之術,也可以是國家的施政方針。比如教育部剛剛頒布的那個《短期小學辦法》,就是‘術’的一種。現在中國的情況很難實現全民義務教育,又有無數的大齡失學兒童存在,因此在推行義務教育的時候就要講究策略,短期小學教育是個很好的辦法。”

  常凱申思考了片刻,問道:“那你說說,我現在的法、術、勢如何?”

  這個才是重點啊!

  周赫煊笑道:“我不敢說,說出來你要生氣。”

  “今天只是學術討論,不摻雜個人情緒,周先生但說無妨。”常凱申道。

  周赫煊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直接來一句:“委員長,你正在失‘勢’。”

  常凱申臉色有些難看,忍著怒火道:“怎麼講?”

  周赫煊沒有理會常凱申的臉色,說道:“‘勢’無常形,它是多方面的結合體。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都非常看重‘道統’,‘道統’代表著民心。說穿了,就是官員百姓對統治者的認可,只有被大多數人由衷認可,領導者才有最穩定的權威,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曹操為什麼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因為漢室道統未失,漢獻帝的權威仍在,曹操需要借皇帝的‘勢’,才能施展自己的‘術’,推行自己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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