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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包車在北大門口停下,辜鴻銘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往裡走。他近年來身體不好,正是感覺活不了多久,才從日本辭職回國,他想死在心目中的理想之鄉。

  “辜先生?你怎麼來了!”北大教授馬衡驚訝地看著他。

  辜鴻銘點點頭,以命令的語氣道:“周赫煊在哪兒?帶我去見他。”

  馬衡和辜鴻銘共事過,知道他的脾氣,扶著他說:“你慢點走。”

  片刻之後,兩人來到周赫煊的住所外。

  馬衡正想去敲門,辜鴻銘制止了,自己敲門喊道:“周校長,辜鴻銘特來拜會!”

  周赫煊打開房門,正待說話,辜鴻銘突然雙手抱攏作揖。

  這是中國人歷來的古禮,日常使用的話,性質相當於西方的握手,但也常用於莊重場合,比如官場和朋友之間的會晤,到晚清時候還經常使用。不過它太繁瑣了,作揖時腰彎得很深,就如日本人那種九十度鞠躬。

  周赫煊愣了一下,立即作揖回禮,然後笑著對辜鴻銘和馬衡說:“辜先生,馬教授,二位請進。”

  馬衡感覺很有趣,也不走了,坐在旁邊想聽兩人聊天。

  周赫煊取出茶葉和糕點,笑道:“辜先生,應你所需,我專門弄來了上好的龍井,糕點也是大廚做的。”

  “有心了。”辜鴻銘與昨日判若兩人,他非常有風度禮儀的拿出一本書說,“昨日拜讀周校長大作,頗有感觸。這是拙作《春秋大義》,還請雅鑒。”

  《春秋大義》,別名叫做《中國人的精神》,此書在西方曾引起轟動,被翻譯成多國文字一版再版,甚至在德國掀起長達數十年的辜鴻銘熱。

  辜鴻銘也是位作家,他曾與泰戈爾一起被提名諾貝爾文學獎。

  周赫煊接過書笑道:“這本書,我早就讀過了。”

  “讀過就好。”辜鴻銘開門見山地說,“為免言語衝突,今天我們約法三章。第一,不談婦女解放;第二,不談白話文寫作;第三,不談憲政民主。”

  這些都是辜鴻銘強烈反對的,他反對婦女解放,反對白話文,反對憲政。

  “可以。”周赫煊點頭道。

  辜鴻銘說:“我觀《大國崛起》,對列強諸國頗多推崇,周校長認為中國人比西方人劣等嗎?”

  周赫煊搖頭道:“我認為人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誰優等之說。”

  辜鴻銘笑道:“總是有區別的,難道非洲的黑人,也能跟黃種人和白種人平等?在我看來,中國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族群,你覺得呢?”

  “我不同意這個觀點。”周赫煊說,“別說黑人,就連南太平洋那些茹毛飲血的食人族,只要是人類,我也認為他們是平等的。”

  “你這叫博愛,墨家的信徒?”辜鴻銘不置可否。

  周赫煊說:“跟墨家無關,即是人類,自然平等。”

  辜鴻銘問道:“既然平等,那世界各民族之間,為什麼會存在那麼大的差異?這種差別不僅體現在文化風俗上,還有智力、道德和性格等多方面。”

  “這個問題說起來很複雜。”周赫煊道,“先來說美洲的印第安人和南太平洋野人,他們為什麼會原始落後?因為孤懸海外,跟外界缺乏交流和溝通。中國和歐洲,歷來是互相影響促進,這種交流大大加快了人類的文化和科學發展。”

  辜鴻銘笑道:“中國人的四大發明,確實促進了歐洲科學的發展。至於中國嘛,在近代以前,一直是獨自進步的。”

  “也可以這麼說,但中國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的。”周赫煊道,“比如二胡和琵琶,這些樂器就來自中亞、西亞。西方的星座學說,也早早傳入中國,蘇東坡就是忠實的星座迷,他常常自嘲摩羯座都是倒霉蛋。”

  “哦,蘇東坡還信星座之說?”辜鴻銘驚訝道。

  周赫煊道:“《東坡志林》里有記載。退之詩云:我生之辰,月宿直斗。乃知退之磨蝎(摩羯)為身宮,而仆乃以磨蝎為命,平生多得謗譽,殆是同病也。”

  這段話的大致內容,是蘇東坡吐槽自己和韓愈同命相憐,都跟摩羯座扯上關係(一個命宮摩羯,一個身宮摩羯),命不好,經常遭到誹謗攻擊。(老王語:感覺這是摩羯座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辜鴻銘聽了大笑:“哈哈,想不到韓愈也是摩羯座,看來以後我要多多研究星座了。”

  周赫煊又說:“一個民族的特性,跟它最初的發源地有關。適合耕種的地區,發展出農業文明,而土壤淺薄的地方,則發展出遊牧文明。就拿中國來說,為什麼起源於北方?因為以原始的農業技術,南方炎熱多雨的氣候,是不適合耕種的。”

  “有點意思,你繼續說。”辜鴻銘研究中國人,是從文化道德角度來展開,周赫煊的觀點讓他耳目一新。

  周赫煊繼續道:“中華文明屬於典型的農耕文明,遠古農業要發展,需要秩序性和穩定性,所以中國人崇尚集體主義。儒家的禮教道德,不外乎是為集體主義說項。然後逐漸演化下來,就成為三綱五常之類的東西。”

  辜鴻銘想要反駁,但細細想來卻似乎有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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