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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神愛喃喃道:「夷則?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月之律。」

  褚靈媛繼續說道:「……賀將軍說,她此前覺得劉夫人當斷不斷,說大膽又不夠大膽,明明聽到了天幕所說,還在心中抱有一番僥倖,覺得拓跋圭能改,實是不太聰明。可在北上的沿途中,想到這個名字,又忽然覺得,可能有些人的膽量並不能即刻體現出來。就如秋聲方起,要晚一些才覺冷意。」

  「所以,這就是她最後的選擇。」

  王神愛望著前方,明明距離曲梁還有著一段距離,卻仿佛已能在這一聲嘆息中,隱約窺見前方的輪廓。

  「她並不懦弱,只是此前只知道自己是拓跋圭的妃嬪,所以能看到的東西也就只有這一點。直到權力真正在手,主動搶奪這個王后之位,奪過軍隊的掌控權時,她才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但秋聲悽愴,已出現得太遲了一些。

  若是她換一個身份,換一個時間出現,王神愛一定會說,大應需要這樣的人才。可她已以魏國的統治者自居,又不知如何面對魏國宗室必定斷絕的結果,便唯有殉國,來換更多人活著。

  該如何評價她的這場求死呢?

  她將自己當作了大應的敵人,還是不可不除的敵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將自己放在了和拓跋圭同一條水平在線。

  所以她才那樣執拗地強調,她不是為了拓跋圭做出的這個選擇。

  王神愛嘆道:「我尊重她的選擇,起碼在投身火海的那一刻,她遠比那些渾渾噩噩只知聽令的人,要清醒太多了。」

  ……

  「……也在此地立一塊碑銘吧。」

  王神愛站在曲梁城外的時候,望著這座焚燒後看不清面貌的城池,不免又發出了一句慨嘆。

  「碑銘上要寫什麼?」褚靈媛從隨身的佩囊中摸出了紙張和炭筆,跟在王神愛的身後記錄。

  「就只夷則二字吧。」她回答道,「若此地要重新建城,便不必再命名為曲梁,以夷則為名。」

  褚靈媛的刷刷落筆里,王神愛轉向了桓玄:「俘虜何在?」

  桓玄猛地一震,連忙答道:「在軍營的西北角。」

  王神愛看著他的表現,略感無奈:「你這麽驚慌幹什麼?你遠航抵達遼東,找到了慕容會調兵,還替我除掉了不少麻煩的敵人,現在也正式掃平了河北境內的魏國餘黨,可謂是功勳卓著,我嘉獎你還來不及呢。難道還要跟你算什麼決策失誤不失誤的嗎?」

  桓玄有點心虛:「之前被對面的劉將軍騙了一次,沒能及時圍堵上去,後面又小看了她,差點讓她逃了……」

  「但不論如何,現在是我們贏了!」王神愛打斷了他的話,「楚侯,我相信等這份戰功傳到南方的時候,世人更應該記住的,不是你迷途知返,而是深入虎xue,為我大應統一北方的大業,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是……是這樣嗎?

  當陛下一步步登上巢車,向著下方的眾多士卒俯瞰的時候,桓玄站在人群之中,仍因陛下之前的那句話出神。

  又忽聽得陛下以異常簡短而堅決的聲音,向著下方開口。

  「你們應該知道,自己的性命是如何保全的。拓跋圭死時,我將他同行的士卒全送去陪他了,但你們,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還有其他的選擇。」

  短暫的惆悵,已很難自她的臉上看去,作為一名此刻銳氣正盛的君主,好像也不該有所謂惆悵的情緒。

  下一句話更是擲地有聲:「現在,朕要你們的答案!」

  她俯首下望,看到了那一張張臉上的迷茫,彷徨,以及對未來的無助,仿佛拓跋圭的死去,忽然之前就拔去了他們某個根深蒂固的想法,卻還沒有一個映射的東西紮根在他們心中。

  但在此地的邊角,忽然有一個年輕的聲音喊出了一句話來。

  「陛下萬歲!大應陛下萬歲!」

  桓玄猛地被這熟悉的聲音驚醒,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竟見慕容熙已不知道何時跑到了這群魏軍的俘虜當中……

  仿佛生怕他之前帶兵差點翻車的情況,會被人在戰後計較,便乾脆拉下了臉皮,來當了個捧哏。

  但又不得不說,他的這個聲音起到的效果不少。

  因為就是在他這一聲的啟迪之下,一時之間,「大應陛下萬歲」的呼喊,從一個又一個俘虜的口中發出,竟掀起了狂浪奔騰,變成了軍營之中的山呼萬歲。

  河北的土地上,因頻頻戰亂,加上北人不擅耕作,夏日本該長成的麥浪不見蹤影,但又好像,此刻攢動的人頭搖晃在聲聲呼喊里,也變成了另外的一片青苗。

  它從火燒的遺蹟、鮮血的澆灌中長出,也將被大應的規則重新栽培。

  當王神愛抬頭向遠處望去的時候,不知為何好像聽見,在刮過耳邊的風中,響起了一聲依稀可聞的喟嘆。

  這道無拘束的清風又自此地,越過太行山的分界,向著平城而去。

  ……

  不似曲梁的戰事已徹底落下了帷幕,平城仍在一片亂戰之中。

  拓跋圭兵敗河谷,狼狽逃走的消息,早在之前就已向北傳到了晉陽,隨後傳向了平城,一時之間,平城周遭風聲鶴唳。

  但他們獲得的消息,還是拓跋圭領兵退走,正在逃亡之中。

  只要他的死訊一朝沒有傳回,多年間的積威便還讓朝中留守的臣子不敢擅動。

  可現在……現在不同了!

  當應軍攻破晉陽的時候,不僅是永安的劉大將軍抵達了此地,帶來了從洛陽北上的精兵強將,還有一個更為可怕的消息,隨著他的發兵,送到了眾人的面前。

  昔日的賀夫人,沒如天幕所說,養出一個弒殺父親的兒子,而是親自舉起弓箭,殺死了拓跋圭。

  她帶著拓跋圭的頭顱,加入到了劉裕的隊伍當中,也即將從晉陽北上平城,將這顆頭顱送回到故土,宣告著這位梟雄的落幕。

  魏國的都城頓時大亂。

  「……」

  「我之前就說,天幕既然已經欽定了永安是盛世之主,也說了她會對胡漢一視同仁,我們到底為什麼還要跟她作對!」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等一下!魏王死了,但還有太子和王后呢?」

  「王后?我以為鑄成金人真是大吉,但連魏王都死了,她還能如何?永安御駕親征,圍殺魏王,河北戰事必然會儘快落幕。至於太子——」

  「太子他才幾歲!」

  這個年紀的孩子甚至完全不能理解,到底什麼叫做國破家亡,只是被突如其來的爭吵和各方的注視嚇哭了。

  他抱著崔宏的脖子哭得更加大聲,抽噎著問道:「……你,你要帶我去何處?」

  他想他的阿娘的,可現在在他面前的,只有崔宏。

  甚至,崔宏還是從北方匆匆趕回的。

  魏國境內出現了這樣大的事情,若還將多餘的心力分給北方的柔然,簡直就是顧此失彼了。

  他此刻來不及去想,同樣前往河北的兒子崔浩現在是生是死,只能抱著年幼的太子,像是抱著一根最後的救命稻草,帶著他一步步地登臨高台。

  魏國的希望還沒有徹底斷絕……若是王后能夠撤回,以并州的地利,他們其實還有繼續和永安對峙的機會。

  「有機會的。」崔宏站在高台之上,用顫抖的聲音告訴自己。

  只是現在,還需要想出一份誓師之詞罷了!

  可還沒等他真正開口,他便忽然感覺到一陣巨力從他的背後襲來。

  拓跋嗣「哇」的一聲哭得更加悽慘,只因在這一刻,他已隨同崔宏被人從高台上推了下去。

  但這哭聲也只是持續了一瞬,就已隨著「咚」的一聲著地戛然而止。

  無人因這兩團血肉模糊停下腳步,因為此刻對他們來說,其實只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向永安投降。

  一個,就是遁逃回到原本屬於鮮卑的草原上去,起碼還能暫時不必聽從永安的命令。

  但前者又急需一份用來表示忠誠的戰功,於是,平城的這片土地上,很快爆發了一場異常激烈的交戰。

  等到劉裕與賀娀領兵趕來的時候,此地已籠罩在一層濃烈的血腥當中,餘下的倖存者在城外迎接王師,讓劉裕都有種一個拳頭打空了的感覺。

  「……沒想到,拓跋圭的繼承人竟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性命。聽起來也太過荒誕了。幸好,陛下不會在意這個。」

  賀娀低頭,看著自己的長靴踩過了殘留的血色,忽然笑道:「我想,不僅是陛下不會在意這個,天下人也不會在意的。」

  無論是天下人還是陛下,更在乎的都只有這些事情。

  在魏國覆滅之後,天下的局勢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要以何種方式來解決最後剩下的姚興。

  今年已經過半,南方的稻米雖然比往年高產,但依然無法填飽這些添加人口的肚子,又該當如何讓這些人被安頓下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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