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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禮一進門,便見對方正在坐等,下首坐著一人,卻是自己同僚。

  那太常寺卿面上並無半點不悅之色,反倒和善得很,先叫了張禮的字,問他近日手中事情進度,又問他身體如何,可有什麼病痛云云。

  張禮警惕得很,只以為事發之後,朝中欲要追究,當即說自家身體正十分康健,日行十萬步、吃兩斤肉也不在話下,又特地點了幾名同僚名字,說那些個人可以為證,某某日還一道吃了席。

  那太常寺卿便做一笑,指了指一旁下屬,道:「如此……一會將你手頭事情收拾妥當,交給他去接手便是——下午便不必再回來了。」

  張禮心中一窒,當即道:「卻不知下官錯在何處,難道說話間就要奪官!這樣行事,傳得出去,朝中難道不會風聲鶴唳?日後史書又當如何去寫?!」

  他還要再說,那太常卿卻是和氣地道:「並無什麼奪官說法,只才得了調令,公主欽點了你名字,只說你忠義雙全,不同尋常人,又才從夏州還朝,是朝中最為熟悉道路,又清楚北地風土情況,今次必要你加入其中,才好事半功倍……」

  張理一時只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錯,睜眼看著對面人嘴巴一張一合,半晌回不過神來,腦子裡仿佛才孵化了一萬隻蚊子一般,嗡嗡作響。

  第263章 公平

  不管是被貶官,還是被奪官,張禮都半分懼怕也無,畢竟只要有了清名,便如同有了護身法寶,連天子也未必十分畏懼,又怎會怕上官。

  說句難聽的,以張禮而今景況,正愁不能大張旗鼓地被天家打壓。

  唯有受了「大苦大難」,才能得名望,才好在士林間抖擻旗幟,再回頭來拿捏。

  可在他想像中自己可能會遭受的最重打壓裡頭,也絕不包括被逼著再去北朝。

  如果還是去年年末,今年年初的形勢也就罷了,彼時小皇帝龍座尚且不穩,大晉百姓還沒有個主心骨在,只要太上皇還了朝,到時候龍椅之上,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如此,狄人哪怕是想著靠舊皇回歸攪動風雨,動盪大晉局勢,以利於北朝,也多半會急於把太上皇送回,才好與當今形成牽制。

  放在那個時候,自己要是出使北朝,只要多多奉上金銀人畜,忍辱負重一陣,等太上皇回了京,早晚都有回報。

  可是到得如今,北朝已經敗潰至此,當今天子威隆日盛,帝位漸穩,即便太上皇還朝,也未必就能左右局勢。

  北朝持人如持璧,正奇貨可居,因知未必能掀起多大浪花,或許正預備獅子大開口,又怎會著急放人?

  而今上現成的理由擺著——國庫空虛至此——更不著急要人。

  兩邊都各懷心思,其中磋商,必定曠日持久。

  狄賊素來畏威不懷德,如若能從樞密院,哪怕政事堂裡頭也好出個人還好,最好能有那裴雍——此人把北朝打怕了,有他出面,還能壓服一番。

  可今次的正使居然是個新任王爺,根本無權無勢,能頂個屁用?

  等自己去了興慶府後,碰壁冷眼還是其次,最慘的是半點好也討不到。

  太上皇在北朝,他還能借「忠君」之勢掙得名望以圖自保,將來再設法轉圜,要是太上皇回了京……

  「我……下官……北地路遠,下官有些年老眼花,恐怕不能勝任……」他喃喃道。

  「方才還日行十萬步,怎的眼下又年邁眼花了——你這樣清流,卻不好胡言亂語,將來叫太上皇曉得了,叫天子聽到了,叫朝野間知道了,生了誤解就不好了。」

  「殿下曉得你心中十分記掛太上皇,便是叫你留在京中,想來也日日著急的,除卻朝中旨意,還單獨下了詔令,而今禁衛就在外頭,正等你收拾妥當,就接去城西營中……」

  那太常寺卿仍舊笑呵呵的,可看在張禮眼中,也不知是不是自家當真眼花,只覺又是猙獰,又是兇惡。

  他明明還未出發,已經仿佛又回了北邊那苦寒之地,一時手腳發冷,背脊發涼,口鼻中更是灌滿棚中馬糞氣味一般,叫他眼前金星直冒,幾乎不能站穩。

  ***

  次日一早,北上使團就出發了。

  數十位使者,又有三百名禁衛,兩隊護衛隨行,上千人規模從宣德門正門出發,足以顯示天家重視。

  先前朝野議論時候,常有士子官員人說當今對太上皇置之不理,雖有緣故,到底不孝,而今北上使團出發了,卻有更多百姓緊張起來,只憂心當真把太上皇迎了回來。

  使團經梁門大街,由萬勝門出發,繞去坐船,倒叫一路人看得清楚,尤其西門外的集市上,四處匯聚在此處買賣的人看著成千人的使團出發,其中禁衛個個抖擻精神模樣,忍不住又做談論。

  「皇上還要大幾年才及冠,要是北邊那個當真回來了,又帶回來許多貪官污吏,他們一姐一弟,輩分又低,年紀又小,人口還少,怎的斗得過?說不得皇位都要被搶回去,到時又該如何是好?」

  「好容易熬過來,賊人也攆走了,才過幾天太平日子,不會又要倒回去罷……」

  「前次帶信那個官不是說了,太上皇只求回來,到時候不拘哪個山頭寺廟,給他個地方養老便是,不會爭椅子坐。」

  這話引得周圍不少人冷嗤,倒有個蹲著賣秋梨的老嫗冷笑道:「這樣話不過拿去騙小兒罷了,真箇回來了,哪裡可能不爭?不說他要爭,那些一起過去的皇親國戚,王公大臣一樣也要爭,你們怕事,我這老婆子才不怕,要我說,最好不要回來,而今陛下年紀小是小了點,皇帝當得就頂頂好……」

  她還待要說,被一旁站的老頭急忙拿巴掌勒了嘴巴,罵了幾句,兩口子一時爭鬧起來。

  然則一旦起了頭,此處也無官兵,多是尚未還鄉、暫居於此的流民,說話間自然少有忌諱,已經往下接了起來。

  這個道:「若來問我,也是一樣說法!你看先前同北邊打成什麼樣子,現在又是個什麼樣子?要不是換了皇……要不是得皇上親臨,又換了裴節度領兵,京城肯定是守不住了,再要往南邊跑,你我這樣的草民,都不曉得還有沒有命在……」

  有人便道:「什麼節度,那裴官人不是晉了樞密副使?而今要喚一聲裴相公了!」

  「俺方才正同他們說哩,公主這一個駙馬選得真箇聰明,說不準就是為了今日——最好那裴相公早回西北去,他本就同夏州那個不合,肯定不能眼睜睜看著對頭搶了自己小舅子位子去,有他在,這一邊好歹有西軍在後頭撐著,未必十分怕……」

  「什麼叫『有西軍在後頭撐著』?難道就西軍得用,咱們城中的兵士便只會眼睜睜看著?你信不信只要有個出頭的,俺們這些守過城的就地都能團起來護住皇上同公主!」

  眾人聞言看去,卻見說話那人蹲在賣柿子的攤子邊上,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銅板遞給那小販,話音才落,就撐地站起來,又抓過一旁拐杖,皺著眉頭,兜起一袋子柿子就走。

  那小販原不曉得,此刻聽他言語,又看模樣,哪裡猜不出對方乃是今次守城時候落了殘疾的兵士,忙追上去要把銅板還了。

  那人死活不肯收。

  小販不得已跑得回來,又撈了幾個大紅硬柿子,追了半條街上去,把柿子一股腦塞進對方懷裡方才回來。

  被這一打岔,諸人感慨一番,話題早被轉開。

  此處雖在城外,眼見天色大亮,人流卻絲毫不比城中差多少,於是各家各自忙起自己生意來,哪裡還有閒心去說什麼太上皇,只忙著多掙幾個錢方好度日餬口。

  ***

  北上的使團出發之後,趙明枝便把此事丟開,騰出手去催著朝中定下平叛將領名單,再又有賑災撫恤事,北面安排官員赴任,軍隊輪換,另又將近秋收等等,當真忙個不停。

  但諸般之外,還有一樁十分重要的事情,她完完全全交給了弟弟,那便是開恩科。

  趙弘對朝中文武,尤其兩府官員不曉得多少不滿,早就有心親自掄才,眼下摩拳擦掌,只盼快快選出自己想要的人才來。

  他一心要做到十全十美,本來還想要親自去審各地秋闈試題,然則還未到那一步,甚至開恩科的旨意才下,各路就有無數摺子雪花一般飛來。

  先是因北地許多地方百姓流離,甚至官員都未曾到位,實在無人籌備秋闈,不少官員奏請或裁撤、或合併縣一級考點,但裁撤哪一處,又合併到哪一處,卻要擬出一個標準來。

  復又有不少在京、在南邊的士子請命,只說自家避難南行,一時難以回鄉,希望就地科舉。

  然而更多當地準備秋闈的士子卻十分不滿,同樣上書請命,只說如此行事,占據當地名額,十分不公云云。

  另又有不少地方同樣請命,只說當地才遭洪澇,正忙於秋收並賑災,希望推遲秋闈時間等等。

  趙弘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樣瑣碎細節事情,宗卷檔案中自然少有可以參考的,他又滿心公允,不願傷了士子拳拳忠君之心,因想不到真正公平辦法,一時急得牙齦都腫了半邊。<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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