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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一個人從窗台下走過。林楚生看過去,看到穿著墨藍色的披風的背影走出門廊,僕人為他開門。

  林楚生一眼就認出那是男裝的楚公主。

  袁淵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看到了那個人。袁淵皺眉:「你剛才有聽我說什麼嗎?」

  林楚生說:「啊……剛剛在想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袁淵說,「你連他的真名都不知道,你們就有許多往事了?」

  「我和他是最近幾年認識的,確實沒什麼往事。」林楚生從窗台往下看,「剛認識時他就很神秘……他真名叫什麼?」

  袁淵說:「你自己問他。」

  結果,沒等到林楚生大著膽子開口問,楚宏的姓名就被白紙黑字擺到了林楚生的面前。

  林楚生被人引到了袁家的祠堂里,捧著冊子作了二人退親的見證。他念到「昔日盟誓破今朝情斷絕」時,只覺得前面有一道視線匕首般刺向他。

  林楚生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到一張由圍脖上昂貴白狐毛簇擁的臉,臉上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他。

  一旁的袁淵輕輕咳了一聲,林楚生才回過神繼續把詞兒念完。

  第35章

  無極宗的弟子們和楚宏同一天離開吟風閣。楚國聲勢浩大的車馬停在宗門前,公主——或者說皇子殿下跳上馬車,僕人為他放下車帷。他離開時一個眼神都沒賞給林楚生那邊。

  林楚生看著皇室車馬離開,然後轉頭對袁淵說:「我們有馬車嗎?」袁淵頷首,於是剛才停靠過香車寶馬的場地上走出一列灰撲撲的馬車,清一色老破小。

  林楚生用舌頭頂了頂腮幫,說:「你能再摳一點兒嗎?」袁淵說:「這些都是很結實耐用的出行工具,林師侄。」林楚生說:「我們來時待遇那麼好……現在還不如我御劍飛回去。」

  袁淵摘下腰間玉佩扔給林楚生,後者下意識伸手一抓——紅……楚宏以前有亂扔東西的壞習慣,林楚生對貴重物品都會下意識接住。林楚生把手中玉佩翻過來看——是個晦氣玩意兒。這枚白玉腰墜不久前曾把他的雙手拴在床柱上。

  「你們走得匆忙,我沒能夠安排周到。」袁淵說:「這個補償你了。」

  林楚生對那次不愉快的回憶仍膈應,思忖著轉頭就把玉佩賣了。袁淵彷佛能聽到他腦子裡的想法,補充了一句:「把它留在身上——你會用到的。」

  「比如說,」林楚生掂了掂玉佩,「用處是什麼?」

  袁淵說:「它的第一個作用是讓我看到你,如果有緊急情況我會找你。但這個作用很快會失效,它真正的用處是……你這是什麼表情?」

  「呃……」林楚生說,「有點像蕭無心的話本里念的,定情信物什麼的。」袁淵挑眉,也不接他的話頭。他等大師兄自己說下去。

  「你如果送我『定情信物』……我仔細想了想,」林楚生誠懇地評價道,「感覺挺噁心的,東西很貴但還是不想收。」

  袁淵對林楚生笑了笑,然後把抓著玉佩的林楚生塞進馬車裡,車帷一把拉下。馬車搖搖晃晃地上路了。林楚生把玉佩扔給坐在對面的師弟慕深。

  慕深接住,翻過來看:「有通信功能的上品靈器……你是從哪裡得來?」

  林楚生說:「袁閣主補償給我的。我不喜歡這個東西,你看看合不闔眼緣?」

  慕深說:「那還是賣了吧。」林楚生點頭,東西就隨對方處置了。

  林楚生對那塊玉佩並不上心,很快就拋在腦後。他興致勃勃地和師弟說起修煉上的事情,慕深搖搖頭說:「我最近月余並未進益。」林楚生剛想說說自己取得的進步,卻看到對面的青年垂下眼睛,睫毛在臉上留下陰影。慕深少有地顯出迷茫。

  「修行受阻?」林楚生說:你的境界我沒辦法幫你,你詢問過師尊嗎?

  慕深說:「問過,師尊說很正常。」

  林楚生皺眉:「鏡子給我,我來問。」

  通明鏡是一種可以用來進行遠程交流的通信靈器,往鑲嵌靈石上注入靈力後鏡面可以顯出模糊影像,還可以傳遞音頻。

  林楚生輸入靈力後,鏡子傳來一聲遙遠又敷衍的「說」,鏡面上連人影都沒有。林楚生:「……蕭無心,你但凡稍微上點兒心——」

  那邊傳來腳步聲,然後鏡面上出現了影像:「楚生?」於是在大師兄的監督下,師尊好言好語地給小師弟講述了心魔的由來和解決辦法,大師兄一開始也在聽,但是他聽著聽著就走神了。

  林楚生聽著鏡子那一頭的師尊說話,他的胃裡湧起一種燒灼般的飢餓感。

  好餓。

  好餓。

  他的肚子裡彷佛突然出現黑洞。黑洞裡湧現出無窮無盡的飢餓,頃刻間彷佛百爪撓心,五內俱焚。

  他覺得皮膚都要因為失去養分而乾枯凹陷了。林楚生好難受,他看嚮慕深。

  慕深正在使用鏡子通話。這時,一隻手從後面伸出突然抓住了鏡子。慕深一抬眼看見面色怪異的大師兄,英俊的臉上沒有血色。他的發冠被自己扯落在地上。

  「不好意思,」林楚生艱難開口,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師兄有點餓。」

  就在慕深心緒千轉百回解讀出無數個「餓」的意義,其中不乏由對方不整衣冠而聯想到的艷|情意味時——林楚生把鏡子從他手中奪過來,舔了上去。

  慕深瞳孔地震。鏡子那一邊的蕭無心似有所覺。他的話語停下了,然後疑惑地說:「楚生……」

  然後蕭無心的聲音戛然而止——咔嚓一聲,鏡面裂開了。

  第36章

  回到無極宗以後,林楚生的狀態一直很不好。

  慕深提著食盒來到仰止峰,向守衛的弟子們出示令牌後入山。他來到大師兄的寢居,此處有寒松翠竹環繞,大門緊閉。他推開門,一道寒芒直逼面門而來,被慕深單手持劍擋下。

  林楚生蜷縮在床上,一隻手抱著膝蓋,一隻手虛虛抓著劍。他的頭埋在膝蓋上的臂彎處,長發披散。林楚生頭也不抬,聽到門邊有動靜就是一劍劈過去。林楚生悶悶地說:「滾。」

  他看上去很不好。慕深皺起眉,聲音放溫柔了:「好劍術,師兄的修行精進了。」

  林楚生認出了慕深的聲音,他轉過頭看向門邊的師弟,後者拎著食盒正試圖靠近他。林楚生說:「我不想吃這個。」

  ……

  無極宗出了一件大事,或者說轟動整個修仙界的事情——蕭無心下山了。不是分身,不是神魂,而是他本人帶著自己的劍。

  彼時,袁閣主正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寫字,寬敞明亮的室內燈火通明。他寫完字,將筆清洗後放回筆架上。

  袁淵取過桌上的一盞蠟燭,想要好好觀賞自己的作品。那燭火突然像是不堪承受狂風般劇烈搖晃起來,滿屋的火光忽明忽暗。袁淵似有所覺地抬眼。

  袁閣主拿著自己的字跡,站起來將它掛在牆上已經計畫出來的位置。這時,他身後傳來雷鳴巨響彷佛山崩地裂。袁淵徐徐轉身,微笑說:「蕭兄遠道而來,也不讓下面通傳一聲……吟風閣怕是要照顧不周了。」

  方才袁淵坐的紫檀木椅,已經被一把雪白的劍劈散架了。那把寒氣四溢的寶劍釘在剛剛袁淵的位置。蕭無心冷冷地說:「你是什麼短命鬼?也配和我稱兄道弟。」袁淵嘆氣說:「是,我的紫檀木椅喪命於蕭兄劍下。這筆帳只好記在無極宗,改日找你宗內的大師兄討回來。」

  蕭無心伸手,百鍊劍順從地飛回他手中。蕭無心拎著劍柄說:「你給他下了什麼邪咒?」

  「你要是想殺我,此時此地不是好時機。」袁淵說,「你好歹也要窺星象、算天機。即使是你,殺我也沒那麼容易。」

  「容易。」蕭無心冷漠地說,「你太蠢了,不到全盛時期就在我身邊下手。」

  劍尊的銀髮因為靈力環繞,無風自動。蕭無心握緊了手中的劍,袁淵說:「那你現在殺了我——我無所謂,反正又不是真的死了。只是你那個大弟子……」袁淵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蕭無心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楚生只是凡人之軀,袁閣主。他沒有你想要的利用價值。」

  「你說得好像我袁淵天生喜歡算計人、害人似的——這明明是皆大歡喜的事情。」袁淵笑著說:「這是你大徒弟自己的主意:用壽元換仙路。他想同我做這一筆交易。」

  「壽元換仙路?那也未嘗不可。」蕭無心皺眉,「他揮霍壽命,我也可以給他續命。」

  袁淵說:「……你活得太順了。」

  蕭無心疑惑地看向他。袁淵說:「修仙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用壽元不僅僅是損耗□□,更是要自食因果。」

  蕭無心說:「自食因果……」

  袁淵轉過身,他看向牆上嶄新的字跡。袁淵說:「凡人和修仙者的區別,有看得見的也有看不見的,有□□上的還有寫在命格里的,比如說——蕭無心,我很多年沒有看過你動怒了。你屬於凡俗世界的因果很淡,你其實已經不那麼像一個人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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