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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吃飯的胃口向來大,只多數時候貧苦,為了不餓死,常常一頓飯分成好幾頓,能叫他吃飽的,還是在王家當騙人的道士的時候。

  吃完飯,回了斗室,嵇臨奚又端著盆去打了熱水,將凍得發青的手掌放在熱水裡,看著它慢慢變紅,等暖得差不多了,趁別人還沒回來,從自己的被子最底下將美人公子給他的玉痕膏拿了出來,珍惜不已地挖了一點塗抹在手上,而後將臉頰埋在裡面,深呼吸一口,鼻子嗅聞。

  真香,是美人公子的味道。

  今天一整天的疲乏都消減了不少。

  真當他沉醉這帶著美人公子香的氣息時,耳邊聽到外面有動靜,是其它的學子回來了,於是忙將盒子收了起來,重新放在床被最底下。

  片刻,門被推開,學子們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又自顧自笑著說別的話去了,嵇臨奚自是看出他們對自己這個多餘之人的冷淡,也不熱臉去貼冷屁股。

  他的熱臉便是去貼,也該貼的是美人公子的冷屁股,而不是旁人的。

  用快冷掉的水洗了臉腳,從包袱里拿了一根蠟燭點燃,嵇臨奚又捧起書來讀,直到其它人都洗漱睡了,他還在看,嘴裡不發聲地輕輕念著。

  夜深,寒風從窗門的縫隙里鑽了進來,冷得他牙關都在打顫,同窗們的酣眠引誘著他鑽進被窩裡享受床被的暖意。

  「子日:人皆日:『予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階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他按住發顫的肩膀,又搓了搓手,快忍不住想去睡時,手伸往懷中,摸出那顆被他撫摸不知道多少次的棋子,險些拿不穩地放在唇邊,一下又一下的親吻著,幻想著此時自己身穿華麗錦袍,美人公子坐在他懷中,由他掐著下巴親嘴,而後手指抵他額頭,欲絕還迎一推,嬌怯道:「郎君,你再為我認真看一會兒書罷。」

  這一番勉勵完,他又性奮沖沖讀了二十多頁。

  等到蠟燭都快燒完了,嵇臨奚這才停了下來,本心滿意足打算立刻去被子裡睡了,想了想,還是悄悄摸摸拿出紙筆,在雪白的紙上就著最後的燭光洋洋灑灑寫下一段私記:

  【永明十六年,冬十一月,戒色一日,無礙,閱書勤奮,善,念卿卿,卿卿勿忘。】

  ……

  「啊嚏!」

  身在東宮裡的楚郁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外面天色昏暗,幾名宮人將宮門推出一道容人進入的縫隙,快步走了進來。

  宮門外寒風肆虐,殿裡卻是溫暖舒適,空氣中都蔓著一股清香,這香名叫雪踏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是太醫院研發出來的藥香,經過重重驗審才能被送到東宮裡,供太子所用。

  「殿下。」

  進來的宮人一人放著熱水在桌上,另外兩人將紗簾系在樑柱一側,而後拉開床幔,服侍太子起床洗漱。

  熱水淨面,漱口,潔唇。

  而後是更衣冠發。

  每一件事宮人做得有條不紊。

  太子身邊的掌事太監陳公公受了皇后的罰正在自己的住處休養,一些活也就落到宮人們手裡。

  哪怕面前的太子姿容絕世,服侍的宮人們也不敢抬頭觀望,皇后娘娘對殿下在女色這一方面管控極嚴,前年東宮有一個新來的宮女,想半夜爬太子的寢床,太子發現後只讓她離開,第二日皇后一大早便將人帶走,那宮女自此再也沒出現在人前。

  後來陳公公對她們耳提面命,說在太子妃進入東宮之前,不要對殿下妄動任何心思,否則殺無赦。

  如此一番威懾下來,便是太子殿下生了天仙一般的容貌,也沒宮人再敢觀望,滿心畏懼。

  只是兩年的時間過去,東宮依舊沒有迎來它的太子妃,其中兩次皇后推薦的太子妃人選被皇上否了下來,東宮還是太子殿下冷冷清清一人。

  楚郁並不在意此事,他待會兒還要去文華殿上課,作為伴讀,燕淮早早進了宮,正在外面等候。

  宮人為他的發冠插入玉簪,紛紛退開,楚郁攬了袖子,踏出寢殿。

  寒風吹來,他看到站在外面的燕淮。

  「聽說朱啟生病了,不能做殿下的伴讀,換了王相的兒子。」燕淮消息也是靈通。

  楚郁點了點頭:「確是如此。」殿外耳目眾多,他並不多言。

  兩人一起去了東宮另外一處屋子用膳,用完朝食,這才去了文華殿,王相的兒子王馳毅已經在文華殿外候著了,楚郁下了步輦,正聽到他趾高氣昂地吩咐一個宮人跪下來給他擦鞋。

  見到太子來的王馳毅,將剛剛跪下的宮人一腳踢開,而後跪在地上行禮:「王馳毅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一沒有燕淮的世子身份,二沒有沈聞致的策論被用之舉,連稱臣的資格都沒有,只能以自己的名字為稱。

  也是王相囑咐,他在楚郁讓他起來時,做的第一件事是讓帶來的小廝遞過來一棵荊條,雙手奉到楚郁面前。

  「我叔公冒犯太子殿下,罪無可恕,父親對陛下請罪,我對太子殿下請罪,還請太子殿下責罰。」

  雖是請罪,跪在地上的王馳毅卻是微微揚起下巴,不怎麼懼怕的樣子。

  爹說了,他只需要負荊請罪做做樣子就行,這荊條太子不敢拿,也不敢打。

  楚郁垂眼望著那根荊條。

  被王馳毅捧在掌心的荊條,又細又長,上面遍布尖刺,是一件極好的刑具,打在人的身上,只會又痛又癢。

  纖長如玉的指捏起荊條被削了刺的頂端,楚郁將王馳毅剛才話中的兩個字似笑非笑重複了一遍:「請罪?」

  第28章

  風寒天冷,楚郁的手輕輕撫摸過荊條上的尖刺,好似在認真的打量著這樣的刑具能否派得上用場。

  原本篤定太子不會拿這荊條鞭笞自己的王馳毅一下也拿不準起來。不會吧?難道真的要用這東西打在自己身上嗎?他低下頭,惡狠狠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小廝,這荊條,是他讓小廝去尋的,小廝不知這荊條有可能用在自家主子身上,以為是主子懲罰別人用的,為了討主子歡心,還花了不少心思尋來,眼下臉色慘白,腸子都悔青了。

  「哼……」輕輕帶著調笑的嗓音,楚郁握著荊條,甩了下試試手感,側頭對燕淮道:「燕淮,這東西還真有趣兒。」

  燕淮領會到殿下的意思,也跟著笑了起來,「可不是,看來馳毅公子還挺有誠意,若是浪費了這番誠意,反倒還對不起馳毅公子了。」

  兩人一番對話,讓王馳毅心驚膽戰起來,連忙仰頭,露出討好的笑容,「殿……殿下……」

  「嗯?」楚郁還在打量撫摸手中的荊條,連頭也沒抬,細白手指輕輕擦過那尖利的刺,看得王馳毅脊背發寒。

  「怎麼,馳毅公子不是來請罪的嗎?」

  王馳毅吞了吞口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父親不是說太子不敢拿,也不敢打嗎?如今叔父的案子還在審理,太子莫不是以為他王家要倒台了,於是打算過河拆橋?

  他內心幾度揣測,視線見那荊條高高揚起,嚇得原本的跪姿也變成跌坐在地準備逃跑的姿勢,自小便是眾星拱月,王馳毅連磕碰的傷都沒怎麼受過,一想著這荊條會落在他背上,那些刺扎進肉里,就恐懼不已。

  「別……別打我……」

  看著他這副無能姿態,楚郁噗嗤一聲,他垂首俯視著王馳毅,「和馳毅公子開一個玩笑罷了,想不到把馳毅公子嚇成這樣,倒是孤的不是了。」

  「孤怎麼會怪罪馳毅公子呢?」他嗓音輕柔,眼底卻是冷漠至極,只王馳毅擋住臉,看不見他的神色,「王相對我隴朝有莫大之功,一個旁系親戚做的惡事,死罪償還便是了,牽連到王相身上,讓王相受了委屈,孤心裡還覺得過意不去。」

  說罷,他將荊條隨意扔到王馳毅腳下,「我們進去吧,燕淮。」

  「是,殿下。」

  燕淮從王馳毅身邊走過,王馳毅放下手時,正看到他譏諷鄙夷的眼神。

  等兩人都進了文華殿以後,他狠狠攥緊了拳頭。

  「公……公子。」身邊小廝戰戰兢兢來扶他。

  知道自己丟了父親臉的王馳毅,抓著被楚郁扔下的荊條泄憤般地打在小廝腦袋上,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小廝不敢抱頭,只硬挨著這鞭笞,口中不斷求饒。

  發泄夠了的王馳毅,回頭陰狠盯著文華殿。

  什麼太子殿下,如今得罪了他父親,也不得陛下喜愛,他倒要看看這個太子的位置楚郁能做多久,等有朝一日楚郁失了這太子之位,他一定要讓楚郁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

  邕城。

  窸窸窣窣。

  隨著雞叫聲,斗室的其它學子都陸陸續續起了床,動作間發出擾人的聲響,嗜睡的嵇臨奚將被子拉在頭頂,企圖對外面的聲音充耳不聞多睡一會兒,但最後到底還是掀開了被子,伸手去抓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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