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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王相已經進宮,覲見了皇上,皇上未曾接見他,他現在還跪在紫宸殿外請罪。」

  「看來這一次,王相要跌一個大跟頭了,只怕丞相之位不保。」

  「未必。」

  「未必?」

  「他到底還是父皇最器重的臣子。」紗簾中的楚郁,將手中的冊子往後翻過一頁,「身居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中一半朝臣都是他的勢力,父皇用他用得得心應手,連他貪污巨額銀兩之事都能睜隻眼閉隻眼,只是一個旁系親屬,這件事最後大抵還是高拿輕放。」他輕描淡寫的嗓音,帶著嘲諷的味道。

  「那我們邕城縣一行不是白費了功夫?」雲生露出驚詫失望的神情。

  「也不算白費功夫。」楚郁握著冊子起身,手背掀開了紗簾,「經此一事,孤這個太子在別人眼中,是善蠢意氣,事後王相為了『教訓』孤這個太子也會冷淡於孤,孤對父皇已經沒了多少威脅,父皇便不會時時刻刻把孤放在心底警惕。」

  「太子式微,六皇子式盛,父皇接下來警惕的,該是六弟了。」他扯了扯唇瓣。

  雲生聰慧,「殿下是打算韜光養晦?」

  「不如此又能如何呢?」楚郁輕笑,「滿朝的臣子是父皇的臣子,父皇現下身強體壯,孤這個太子雖身在文華殿接受儲君的教育,卻連一件真正意義上的政事也未曾接觸過,和一具死物一般的擺設有什麼區別?」

  「難道就這樣一直退讓下去?」雲生咬住牙。

  他不明白。

  殿下如此出色,皇上昏庸無能,為什麼不早些把江山社稷交到殿下手中,反而牢牢把握住住不放,忌憚殿下到如此地步。

  一朝之弊越是拖下去,越是積重難返,這樣的道理,皇上難道不懂嗎?

  「誰讓孤沒有自己真正的人,連這個太子的位置,都要示弱才能保住。」楚郁捏著手中的冊子,仰頭隔著薄薄的紙頁,去看那溫暖的光芒,「母后要我廣結黨羽,護我太子之位,殊不知這『黨羽』皆是腐爛之輩,無人真正忠於我,越是廣結黨羽,越是容易走入末路。」

  「便是最後由著他們推我上位,也不過是挾恩索更大的利,為害一方百姓,如此這樣一群臣子……」玉白的面頰上,是極為冷漠的神色:「不如等待時機,全部扔棄。」

  「蚩城縣的事不用繼續調查了,現在所有的卷宗封存,留待日後啟用。」

  ……

  托師爺的幫忙,在繳納了一百兩又一百兩的銀子後,嵇臨奚進了當地一處書院,身上的一千兩,也只剩下了七百多兩,這所剩的銀兩大多被他換成了銀票,只留一些銀子在身上供日常所用。

  這個時間點進入書院,已經是極晚了,書院春正月開學一次,秋八月開學一次,現在都快到了授衣假,學生們熟識的都熟識了,有了自己的圈子,正是排外的時候。

  監院給嵇臨奚隨意安排了一間學生斗室,他是新加進去的學生,為此還添了一張床,但也只是一張木床,剩下的什麼都沒有,要他自己添置。

  山長給他放了一天的假,讓他去採買斗室用品。

  嵇臨奚在街市上買床被洗漱用品時,就這麼水靈靈地和趙韻再次相遇了,因他現在是真容,不再做遮掩,趙韻沒有認出他,當然,趙韻也沒有看他,她正在賣魚,身邊的大抵是她的父親。

  嵇臨奚當沒看見,他是連偽君子都算不上的爛人,雖不會做出王賀那種禽獸不如的事,卻是個『脫胎換骨』後就不喜歡和以前搭扯上關係的人,況且他還要用這副面貌留著以後和美人公子再見,若是趙韻知道他就是以前那個坑蒙拐騙的「楚奚」,那就多一分風險。

  美人公子不是給她和官府簽了購魚的書契嗎?

  怎麼還出來賣魚?

  這樣的疑惑在心裡繞了一圈,他就拋之腦後了。

  回到書院的嵇臨奚,將木床給鋪好,他還給自己買了身新衣服。

  床被、紙筆、新衣服,這又是一筆開銷。

  換了新衣服,明顯要暖和很多,房間裡沒有銅鏡,嵇臨奚低頭理理腰,又理理袖子,最後一挺胸膛。

  若是自己用這般模樣出現在美人公子面前,多多少少也能吸引到美人公子的視線罷。

  唉,想美人公子了。

  他這樣不要臉的人一想,就是腦子想,心也想,身下更想。

  偏偏昨日又說了要克制忍欲。

  忍、

  忍、

  忍、

  忍……

  算了,再放肆這一天,明天開始讀書再忍,也不差這麼一天。

  這麼想的嵇臨奚,剛鑽進嶄新的被窩裡打算做快樂爽利的事時,又一搖頭,咬了咬牙,將被子從頭頂扔下。

  不行。

  今日若是放縱了這次,就會有下次,下下次,萬不能破例。

  有句話說得好,但到底是哪句話,他又想不起來,只知道大概的意思是如果平時對自己的要求差不多差不多,到最後就會差很多,徹底失敗,一事無成。

  念及至此,嵇臨奚轉頭去拿了監院發給他的書,但滿腦綺思,那些之乎者也,入了他的眼都自個兒變成香艷唇舌。

  如此反覆幾次,他焦躁地錘著自己腦袋,「讀啊!!!!」

  再不讀,美人公子就要離他遠去了!難道要一輩子當一個混吃等死的廢物,看著美人公子投入他人懷抱嗎?

  【「抱歉,奚公子,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我等不了你了……」穿著紅色嫁衣的美人公子,纖纖玉手撥開面前金色流蘇冠,淒淒失望地望了他一眼,而後轉身投入黑衣劍士的懷中,攬著美人的黑衣劍士,輕蔑鄙夷地瞥他一下,而他只能雙手空蕩蕩,兩袖清風地看著美人公子離去,跪在地上雙目流出兩行淚……】

  這樣的畫面,震得嵇臨奚一下瞪大了丹鳳眼,「不!!」

  綺思一瞬間散去,理智回籠,他腦袋用力一晃,將那畫面摒棄,握緊手中的書埋頭看了起來。

  等放了學的學子回到斗室,推開門,就看見這新來的學子借著昏暗的夕陽光芒看著手中書籍目不轉睛,口中念叨著:「夫政也者,蒲盧也。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

  第27章

  地面上鋪著的白雪,反射出白茫茫的天光,為了防止課室里的學子打瞌睡,夫子特地開了牖窗,這可苦了坐在最後靠窗位置的嵇臨奚,窗一開,刺骨的寒風朝全身撲了過來,他坐在桌前,握著書的手都凍得青紫,卻還是咬著牙關撐住。

  不過是受寒而已,他幼時也不是沒有受過,現在受又如何?

  開了窗以後,夫子回到台上講史學。

  嵇臨奚雖在十二三歲的時候在書院打雜偷聽課,之後又買了許多雜書觀閱,讓肚子裡裝了點糊弄人的墨水,但走的終究是旁門左道,不是正途,時間一長,他心性也無法正起來,便是聽夫子講那些歷史故事,別人聽的是主角忠君孝母,他聽的是配角狡詐弄權享樂。

  雙方根本不在同一條路子上。

  但這不妨礙他聽得認真,講課的夫子看他如此上進好學,眉頭一挑,叫他起來,嵇臨奚握緊拳頭好取暖,扶著桌子起身。

  「夫子。」

  夫子看著眼前這俊美的少年郎,問了一個問題,他問的倒也不難,就是剛才提及的朝代里的一個變法,問嵇臨奚變法的內容。他剛才講學時只略略提及這個變法,因這變法內容大部分學子都能倒背如流,但這偏偏難住了嵇臨奚,他連這個變法的名字都是現在才知道,如何能知曉變法內容?

  答不出來,夫子冷臉罰他站著,又訓斥了一番其它學子學習不要裝模作樣。

  嵇臨奚恭恭敬敬站了起來,未有解釋之詞,只這節課業結束後,頂著凍僵的雙腿追上夫子,謙卑道:「老師,我才進的書院,之前沒有讀過多少書,煩請你給我說一說我該看哪些書,我一定好好去看,下次答出老師的問題。」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矣。

  不是教書的夫子就能被稱為老師,只有德高望重能夠引導後輩的才能被叫做老師,一個長相上佳的學生在你面前低頭謙卑有禮地喊一句老師,是個人都很難再冷著臉色。

  夫子面色微緩:「還算有誠心。」

  便將該讀的書都說給嵇臨奚聽。

  嵇臨奚又是連聲道謝,這才回了課室。

  鄉試就在明年八月,在此之前,他還要通過縣試院試,如此才能取得考試資格,留給他的時間已然不多。

  ……

  漫長的一日講學過去,手腳幾乎已經沒有知覺的嵇臨奚第一件事不是回斗室,而是一馬當先跑往書院膳堂。

  讀書不僅是一件耗費腦子的事,還是一件耗費體力的事,他中午就只吃了四個饅頭,現下飢腸轆轆,宛如餓鬼在世。

  到了膳堂,打了十二兩的米飯,配著粗糙的飯菜,猛地往嘴裡扒了幾口,嵇臨奚方才覺得整個人活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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