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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長也聽說了此事,告訴他學校對面確實有既安全又便捷的公寓,他認識那裡的老闆,也是華裔,對中國留學生很友好。

  可價格不低,不是普通學生能負擔得起的,相比之前的房租將近多出一倍。

  「另一半房租和中介費我來付。」鄭淮明誠懇道,「你能不能先去辦理,再用急於轉租的理由低價給她……」

  學長無奈:「就算是再急,也不會有人把那麼貴的房子低價租出去。」

  「差一點的房型……樓層不能太低,不安全,頂樓呢?讓老闆告訴她這裡下雨漏水……」一向理智、有條理的他第一次無措,「你們那有沒有什麼留學生租房補貼的政策?我去和交流處的老師溝通一下,假裝讓她填表、申請……」

  「不管用什麼方法,麻煩你讓她相信這裡便宜是真的……還有,不要告訴她是我……」

  學長沉默了一會兒:「你為什麼要繞那麼大的圈子幫她?」

  他苦澀道:「她不會接受的,我……我曾經有愧於她,拜託你……」

  「生意我沒有不做的道理,我可以幫你這個忙。」學長嘆氣,「但這不是長久之計,你還是應該親自告訴她。」

  折騰了一整夜,放下電話,鄭淮明久久默然,望向凌晨五點窗外的蒙蒙亮的天空。

  城市天際線上另一頭,已泛著薄薄的早霞。

  遠處的高架上,仍偶有車燈閃過,近處的居民樓間,只剩寥寥星點。

  被冷汗浸濕的衣領仍有些潮,那種心有餘悸的恐懼仍在心間泛濫……

  直到天色完全亮起,鄭淮明站了起來,將玻璃窗緩緩推開,清新的空入瞬間湧入這個閉塞的小房間。

  一想到她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受了這樣的委屈,甚至以後還會面對更多不定因素,他就無比心慌。

  他決定去法國,不顧一切地走到她身邊。

  至今的所有工作、學歷、經歷都在國內……他靠這些想要辦到工作簽證、留在南法從醫,恐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更不用說還要學語言、考資格證,甚至可能需要重新讀一個碩士。

  但鄭淮明沒有一刻比此時更確定,他會成為一個能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重新站到她面前,求得她的原諒。

  哪怕可能被拒絕、哪怕沒有回頭路……他都認命。

  從這一天開始,周思衡震驚地發現,鄭淮明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拼命三郎似的將自己卷進工作中,會按時吃三餐,到點下班休息,偶爾加入到和同事的閒聊中。

  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明顯又一次有了光亮。

  鄭淮明甚至不再諱疾忌醫,虛心去消化內科求教,一邊吃藥養胃,一邊學著搭配清淡營養的飯菜。

  一開始恢復正常飲食,無疑是痛苦的,吃下去什麼仍會吐得一乾二淨。但他執行力很強,悉心調理下,病情雖反覆了一陣子,總算也恢復些,不再日夜難熬。

  一次次考核中,他仍以優異的成績名列榜首,獲得教授們的一致好評。

  轉眼間,門診樓前的銀杏樹落滿了雪。

  春光雪融,枝頭綠了又黃,秋風一掃,鋪滿大地。

  周思衡和金曉秋結婚,舉辦了盛大的婚禮,鄭淮明以伴郎的身份送上祝福。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站在台邊,歲月磨去了些青澀稜角,沉澱得愈發成熟。

  無數次四處張望,直到婚宴熱鬧散盡、一片狼藉,他一個人坐在酒店門口的夜風裡,抽盡一整盒煙,望著蕭條的馬路,才終於相信了她不會來。

  手機鈴聲響起,院裡有一台緊急手術喚他回去。

  鄭淮明掐斷指尖的煙,毫不猶豫地起身攔下計程車,往醫院趕去。

  這是她離開北川的第三年冬天。

  他憑藉優秀的科研和臨床能力步步高升,身邊不乏嫉妒、不滿者暗地詆毀挑撥。面對這些風言風語,他始終溫和、沉默,用一次次出色的成績堵住了所有人的議論。

  同事不願意值的班,他主動頂上;醫患矛盾,始終處理得融洽而謹慎;有難度的手術、任務,他從不推拒,迎難而上……

  大家都說他前途無量,只有他知道,自己志不在此。

  又是一場五個小時的手術,連軸轉了一天一夜,鄭淮明再次風塵僕僕地回到家時,已是清晨。

  大門「咔噠」一聲打開,入眼是昏暗的客廳,厚厚的窗簾關得嚴實,只有微弱的光從縫隙中照進來。

  同期的醫生大多搬出宿舍,他也於去年租下醫院對面的一室一廳。

  房子面積不大,收拾得乾淨整潔,書桌上還攤開著幾本法語的醫學書,厚厚的筆記本上寫得密密麻麻。

  角落裡堆著三箱切片麵包,其中一箱已經快空了。客廳里不見再多的食物痕跡,茶几上卻擺滿瓶瓶罐罐的藥,胃藥、止疼片、維生素、安眠藥……

  鄭淮明回身關上門,他黑色的羽絨服里,仍是正式的西裝,別在衣領的胸花尚沒有摘去。

  喧囂過後,只剩一個人的孤寂。

  面對這毫無人氣的房間,他忽然卸去了全身的力氣,輕輕靠在牆上。

  整個人緩緩下滑,最終無聲地蜷縮在地板上,呆呆地注視著空氣中的虛無。

  疲憊到連動一下手指都成奢望,仿佛骨髓都被抽乾,空留一具軀殼。

  鄭淮明合上眼,任由木地板的絲絲寒冷滲進身體……

  去年六月,里奧畢業回到加拿大工作,朋友圈裡再沒有了她的任何照片。研究生在另一個校區,她選擇和同學合住,搬出了他幫忙租下的公寓。

  他已經很久沒能再聽到她的消息,看到她的照片……

  法語語言考試已經通過,想要去法國從醫,需要重新實習一年,再考資格證。他為了實習面試,又去過兩次土魯斯,都沒有遇到她,只能沿著她走過的路踱步,在那鬱鬱蔥蔥的校園裡出神。

  三天前,已有一家醫院拋來了橄欖枝,同意他掛靠實習。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為什麼他偏偏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

  鄭淮明眉頭微蹙,脊背一點、一點地折下去,一手摸索著揪住襯衫衣領,混沌中無力地拉扯著。

  脖頸微微後仰,喉結徒然地滾了滾,他不再掙扎,放任自己墜進黑暗的漩渦。

  -

  那年冬天,北川下了大雪。

  從除夕夜到元宵節,鄭淮明都待在醫院。他沒有親人,也沒有牽掛,情願讓同事們回家團圓,坐在冷清的值班室里。

  一個人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住院部仍有病人和家屬,每天至少還聽得到一點聲音。

  元宵節晚上,醫院食堂特意兼顧了南方和北方的習俗,煮了餃子和湯圓。

  他下了臨時手術,已經夜裡九點多,平日熱鬧的食堂里空蕩蕩的,亮著慘白的燈光。忙了一天的掌勺師傅躺在窗口後面打盹,鍋里的餃子已經見底,湯圓剩的多,鄭淮明拿過碗,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圓。

  即使有小火煨著,也已經溫冷了,從飯點泡到現在,湯有些渾濁,飄著一層薄薄的油星。

  他在角落坐下,舀了一隻送進嘴裡,很慢、很慢地咽下去。

  記憶里,小時候有一年元宵,家裡包過湯圓。鄭澤還小,兩隻手沾滿麵粉玩得不亦樂乎,葉婉儀在廚房裡炒菜,油煙機的聲音和電視裡的元宵晚會混在一起。

  他跟鄭國廷學,怎樣把芝麻餡塞進麵團里,再一個個搓起來。

  後來煮的時候,他手勁兒小,包的好幾個都破了,染了一鍋黑乎乎的芝麻,一家人邊吃邊笑。

  也就那一年,後來鄭澤病了,父母再沒心思過節。

  再吃到湯圓,是到北川上大學的第五年,和她在一起……(OzST)

  想到她,鄭淮明手中的瓷勺瞬間失了力氣,撞在碗壁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那粘稠的芝麻餡漏進湯里,糯米皮冷到發硬,他吞下三隻,胸口已經堵得悶滯,第四隻舀著,半晌懸在空中。

  食堂門口遙遙傳來喧鬧聲,一對中年夫妻拎著大包小包走進來,質樸豪放、說話粗獷。

  「還好趕上了,你說這雪下到什麼時候停啊?車全都晚點了!」

  「孩兒,你們這有沒有微波爐,把這些菜給你打一打?」

  身後那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是科里今年新來的醫生。

  「爸媽,你們聲音小一點……這裡還有其他醫生吃飯呢。」

  中年大叔連忙放輕了音量:「這是你媽做的紅燒肉,分了三個盒子裝,冷凍能放好多天,你留著下班了熱一熱吃……」

  不一會兒,飯香飄散在整個食堂,一家三口圍坐一桌,說說笑笑。

  鄭淮明坐在角落裡,遠望著他們的背影,起身將剩餘的湯圓倒掉。腳步停了幾秒,沒有從那桌經過,轉身走向了食堂後邊的小門。

  口袋裡還剩半包煙。

  他走上十五樓天台,抽出一根,按動打火機點燃。<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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