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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趕到大理寺門前,竟然碰見了邵東亭。他的外傷及頭髮都長齊全了,還是那副風姿翩翩的儀態,但已眇的一目是好不了了,以致他現在看人的眼神有些奇怪,帶著幾分邪異之色。

  我對他不禁心生戒備,問:“你來幹什麼?”

  “下官跟虞相也算沾親帶故,來探望他一下不應該麼?”

  這時候他倒記著虞重銳是他遠房堂叔,不怕自己的身世泄露了?虞重銳的罪名里,還有一條就是受了他祖父的牽累呢。

  不過他也被守衛衙役拒之門外,說陛下有旨,此案關係重大,主犯不得探視。

  關係重大不得探視,那為什麼不索性關到刑部天牢去,還留在大理寺,難道信王會不知道晏少卿和虞重銳的交情非同一般?

  “縣主是來找晏少卿的吧?”邵東亭問,“少卿去城外搜集為虞相辯解脫罪的證據了,不在府衙內,大約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我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些不以為然,便說:“那我就在此處等著少卿回還。”

  他停頓了片刻,果然開口道:“縣主請借一步說話。”

  我站著沒動,邵東亭又說:“我若說虞相是我堂叔,我與他系出同宗,不希望他有事,縣主定然不信。單論永王餘黨這一條,這回正好又被提起來,我想趁此機會翻出舊案為我祖上平反,虞相也可藉此脫罪,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我瞧著他除了心裡對我有些輕蔑藐視,倒沒有別的壞心思,便跟他走到近旁的僻靜處敘談。

  “縣主可知虞相現在有哪些罪名?”邵東亭道,“太師與太尉向來不對盤,當初一個支持三皇子,一個站今上陛下,如今竟也能為了對付虞相統一陣線。他二人分別上奏,羅列了虞相罪狀二十餘條。其一,未經朝議、中書門下批示,擅自挪用國庫錢帛,去向不清,中飽私囊動搖國本;其二,因其一之故,兗州水患時國庫空虛,未能及時賑災放款,致使災民譁變揭竿而起,官逼民反禍亂江山;其三,其父為永王舊部,頑固不肯認罪,受刑致殘,對朝廷懷怨已久,其心可誅;其四,利用宰相職權之便,為奸商黑道提供庇護,例如他批示採購的石料,採石場並無官府許可,憑宰相手書越過漕運監管,不僅暗中錢權交易,所築河堤質量更是毫無保障;此類罪狀不一而足,還有十多條。高太尉則上書反對新法,稱自去歲試行以來,京畿已出現多起抗稅械鬥事件,死傷甚重,百姓為之所苦,實乃有違祖制、動搖人心、魚肉鄉民之惡法,不廢不足以平民憤,禍首不殺不足以慰亡魂也。”

  是百姓為之所苦,還是太尉為之所苦?房太尉家的人丁開支,恐怕不輸我家,小周娘子的苦惱也是房夫人的苦惱,太尉日子不好過吧?

  “總之,這件事說白了就是,虞相推行新法搶了太多人的飯碗,不巧在河工上急於求成出了紕漏,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想一舉置他於死地,而先前支持他的陛下現在不支持了而已。”邵東亭總結道,“下官說話不太好聽,縣主莫怪我直言。”

  他說話確實不好聽,但實話大多是不那麼順耳樂見的。

  “所以縣主知道要想救虞相,該從哪些地方入手了嗎?”

  我望著他說:“願聞其詳。”

  “第一種,也是根源上的,廢除新法化解恩怨,安撫平息太師太尉一眾人等的怨氣,彌補其損失。”

  這肯定不行,那虞重銳這些年做的事不就全白費了?信王也不會答應。別說我們辦不到,就算辦得到,恩怨已經種下,哪有那麼容易化干戈為玉帛。就像祖父,哪怕虞重銳向他卑躬屈膝磕頭求饒,他也不會願意與他握手言和。至於彌補損失,更是無稽之談。

  “第二種,就是晏少卿等人在做的,針對所列罪狀,逐一反駁,洗刷減輕罪責。下官能做的也在此列。”

  這條聽起來很正確,但被動防守收效甚微。太師此時發難,自是有充足的證據和把握,駁斥反證最多也只能減輕,不能完全脫罪。駁倒了一條,還會有更多的條目。連三叔公都說,為官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要想找別人的行事紕漏,總能找得到。

  “第三種,爭取新帝陛下的支持。”

  我低下頭不說話了。

  “這點聽著容易,實際卻是最難的。新法是先帝所行,新帝陛下是何態度尚不明朗。新帝甫登基,監國也只半年,根基未穩,政令綏靖溫和,此時定不希望朝政動盪。若殺一人便可收買平復人心,這筆買賣划算得很。”邵東亭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不過,縣主或許可以去試一試。”

  他們都小看了信王,覺得他藏拙示弱、圓融優柔,還會兒女情長公私不分。但我知道,息事寧人、懷柔安撫絕不是信王的作風,他有比先帝更強烈的野心抱負,這才是我能抓住的契機。

  我現在終於明白,臨別之前他為什麼對我說,“如果瑤妹妹改變主意了,記得回來找我”。他甚至問都沒問我出了宮打算去哪裡,因為他知道,我很快就會回去,跪在他腳下求他留下我。

  邵東亭告辭而去,我等到申正時分,晏少卿從城外回來,垂頭喪氣一無所獲,看到我像見了救命稻草一般:“齊瑤姑娘……縣主,你來了就好了!明日你有沒有空?陪我去一趟永興渠碼頭吧!那些人明顯心裡有鬼串套說辭,可惜我也找不到證據……你去一定能發現有用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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