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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少卿與我們分道而行,回到驛館,酉正還差一刻多鐘。蓁娘帶我進驛館客舍,我發現他們的行裝十分簡樸,只有兩輛車、五六個僕人。

  我問蓁娘:“怎不見聶中丞其他家眷?是尚未入京嗎?”

  蓁娘嘆道:“幾年前兄長檢舉蘇州府貪腐案,嫂嫂怕被他連累,與他和離回娘家去了。兄長無意再娶,至今孑然一身,只有一個女兒在老家,養在母親身邊。”

  即使正直無懼如聶蒀,也會遇人不淑,他們兄妹倆的姻緣都十分坎坷。好在最難的日子都熬過去了,如今聶蒀執掌御史台,有的是洛陽名門顯貴願意把女兒嫁給他;蓁娘有兄長做主,也會再覓得一門好親事的。

  我跟蓁娘說了一會兒話,酉正時分章三全準時來驛館接我。聶蒀把我送上車輦,執意要護送到宮門前。我看他好像有話想跟我說,便沒有推辭。

  路上聶蒀騎馬走在我身側,問:“聽說縣主是在宮中為賀貴妃執禮守孝是嗎?”

  我回道:“正是。”

  “那請縣主回去後,替聶某在貴妃靈前上一炷香吧。”

  我不禁問:“聶中丞認得我姑姑?”

  “二十多年前,聶某上京趕考,途中曾與貴妃有過一面之緣。”

  二十多年,上京途中,他怎麼會遇到姑姑?

  我算了算,反應過來:“是不是二十三年前?”

  “對。”聶蒀道,“聶某當時少不更事,頭一次出遠門,路上遇到了賊寇。貴妃當時尚年幼,被賊人綁架略賣,半途巧用智謀,與聶某聯手從賊窟逃脫,還一併解救了被綁的數十人。”

  我問他:“她身邊是不是還有個比她大一點、不會說話、容貌美麗的姑娘?”

  “是有一個。那姑娘身手很好,使一柄短劍,賊人追上來兩回都被她擊退。至於貌不貌美……倒記不太清了。”

  那是我娘親呀。婆婆說娘親的相貌任誰看過都不會忘記,聶蒀不記得她,倒記住了姑姑。

  “後來呢?”

  “後來……她跟我說要去蘇州尋親,父親姓賀。我們兩家是世交,我聽她描述便認出來了。我給她畫了地圖指路,送她走水路去蘇州。我想著……等我隔年考取了功名,回到家鄉,還有機會再見的……誰知半年後就爆發了永王之亂,山河動盪,音訊斷絕,科舉崩廢。等戰亂平定後我輾轉回鄉,父親告訴我賀家唯一的女兒救駕有功被冊封為貴妃,已經舉家搬遷到洛陽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我能領會到那背後的曲折和遺憾。如果沒有永王之亂,很多人的命運都會與現在完全不同。

  聶蒀自嘲地笑了笑:“所以祖父說相中賀珹,想把蓁娘嫁給他,問我這門親事好不好時,我立馬就贊成同意了。”

  我歉疚地說:“是我們家……對不起蓁娘。”

  “我也是蓁娘回到毗陵、告訴我她的遭遇才知道你家的內情。你不必替別人道歉,賀家的女兒才是受苦難最深的。”聶蒀低聲道,“我告訴你這些故舊往事,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做這件事不光是為了蓁娘和寧寧,也為……微瀾。”

  我抬頭看向他:“我也是。”

  聶蒀送我到皇城門前,目送我下車走進宮門,才轉身掉馬離去。

  我一邊走一邊想,如果當初姑姑嫁給了聶蒀而不是陛下,她聰慧機敏、識破人心,而他不畏險阻、追查真相,兩人該是一對志同道合、相輔相成的佳偶;聶蒀對家室子息並不看重,應該也不會在意姑姑不能生育;可惜他們相遇得太早了,姑姑只有十三歲,他想等一等,等她再長大些,緣分卻稍縱即逝,命運的洪流席捲而來,半點由不得人。

  章三全把我帶回宣政殿,信王仍在殿內批閱奏摺,看到我們說:“這麼晚了還到前殿來,送縣主回燕寧宮歇息吧。”

  我對他說:“殿下召我入宮來見聶中丞,見過之後,臣女理應還歸自家。”

  信王放下筆,起身繞過御案走到我面前,問:“這段日子瑤妹妹在家裡,過得可還自在麼?”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信王又道:“孤召見你用的可不是這個緣由,才入宮半天又回去,家裡人該怎麼想?”

  就是繼續給我冷眼罷了,這我倒不在乎。

  “下午正好見著彭國公,孤對他說起此事,國公也認為此乃陛下的旨意,縣主理應留在宮中繼續執孝禮。”

  祖父這是又把我賣了嗎?

  或許我不該總把他往壞處想。這確實是陛下的旨意,祖父現在也沒了非要把我留在家中不可的理由,於是就順水推舟沒有拒絕。

  我對信王說:“從前在家與嫂嫂整日相伴,親密無間,今次只見得半日就又匆匆分別了,我在宮中想再見她太不容易。”

  我這麼說本是指望信王會同意我把蓁娘召進宮來,這樣我們便可時不時見個面、互通消息,誰知他卻轉頭對章三全說:“把你那進出宮門的令牌拿一枚來給梁溪縣主。”

  章三全立即從腰間解下一塊金牌,雙手遞給我:“縣主請先用這枚。”

  我接過來拿在手裡,金令沉甸甸的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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