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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睥睨滿天神佛,手握三山五嶽,腳踏萬里河山,俯瞰芸芸眾生,他要做天下之主。
我往後退了一步,信王發現了我,收起心思向我走過來。
“瑤妹妹回來了,”他跨出佛堂,示意我身邊的侍女退下,“我等了你好久。”
我向他行禮:“勞信王殿下久候,不知這法事要做幾天?”
“後日中元,從中元起接連三七二十一日,至七月過、八月始為止。太妃原本說最好做七七四十九日,但我不能在宮中呆這麼久,折中度過七月便算。”
我說:“四十九日便到九月了,八月里殿下還得辦婚事吧?”
信王一笑置之:“我費了這麼大週摺才與瑤妹妹見上一面,瑤妹妹就是想跟我說這些?”
我側過頭,視線從他肩上越過去看向屋內僧眾:“殿下真的信這個嗎?是先人在地下不寧,還是今人不甘於先人已逝,傳承斷絕?”
信王不說話了。
“殿下有青雲之志,不甘只做籠底燕雀,”我轉回來抬頭看他,直言道,“我可以幫你。”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忽地一笑:“原來你托李明海傳話約我私會,是為了這個。”
不然呢?還能為什麼?若不是對我要說的事心裡有數,他又怎會大動干戈,繞這麼大個圈子來見我?
不過他馬上又問:“彭國公已經站在我這邊了,你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兒家,你要怎麼幫我?”
“今後半月殿下每日都要來燕寧宮,我們可以從長計議。”陛下還囑咐我這段時間好好盯著信王,看他有沒有異常之舉呢,“後日中元節,陛下祭拜天地祖先之後,夜晚會在甘露殿設宴,試探群臣對於立儲的態度立場。”
信王不解道:“立儲乃國本,朝上自可光明正大地商議,為何要在甘露殿夜宴試探?”
因為白日的紫宸殿我上不去,我只能趁著夜色遮掩,偷偷摸摸躲在甘露殿的陰暗竹簾之後。
“總之朝中五品以上重臣幾乎都會列席,殿下有沒有博聞強記的心腹在其中,記下每個人的座次,最好輔以相貌服色特徵,以便識別。”
這下信王也迷惑了:“你要這個做什麼?”
“因為很多人我都不認識,不能保證每個都記得住。”
信王看我的眼神凝重起來。他暫時猜不出我要做什麼,但是以一個野心家的敏銳嗅覺,他自然能覺察到我這個要求非同尋常。
他凝眉望著我:“你真的能幫我?”
“能不能幫得上,需要走著看,我也不能空口妄言。”我對他說,“但是假如有朝一日我助殿下得嘗所願,不再屈居人下,希望殿下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放我出宮,還我自由身。”
第70章
凡事總有意外。
我跟信王說得好好的, 第二天一早起來,卻出了點岔子——昨日我掉進水池裡,渾身濕透又吹了冷風,薑湯熱水也沒能驅盡寒意,早上醒來發現咽喉腫痛說不出話, 還開始咳嗽。
不說話尚能以筆代替, 咳嗽該如何是好?明晚我還要躲在帘子後頭伺探群臣, 萬一沒忍住發出點聲音, 不就叫人發現了?
陛下聽說我是為了救落水的三皇子才感染風寒,也不好苛責我,只罰了三皇子身邊的近侍,命太醫盡力為我診治。
三皇子倒是一點事沒有,臉色反比昨天見時紅潤了, 帶著兩名內侍,捧了一堆禮物來看我:“父皇說, 讓我來……來向你道謝。”
他馬上又辯解:“可不代表我就原諒你了!一碼歸一碼!是父皇逼我來的!”
他還在心裡補充:「我也不想娶你!你太老了!」
我還是頭一次被人嫌棄太老, 給我氣得夠嗆,想起自己好像也在虞重銳面前說過這種討打的話。我只比三皇子大五歲, 他可大我十歲呢。
我正在喝藥,把藥碗放下遣退左右, 啞著嗓子問他:“你父皇知道是你跟我扭打才掉下去的嗎?”
他搖搖頭, 又有點猶豫, 拿捏不準的樣子。
“不要讓他知道, ”我對他說, “也別讓他看出來,你還為你母親忿忿不平。”
“舅舅也是這麼說的,還不許我悼念她……”三皇子囁嚅道,“可是母親含辛茹苦生我養我,撫育之恩重於天,怎麼能說忘就忘呢?”
我想勸勸他,但嗓子實在疼得厲害,多說一個字都困難,只能對他擺擺手:“自己回去想吧。”
“那我走了,父皇若是問起來,你要說我已經來看望過了。”小屁孩梗著脖子轉過身,臨走還不忘回頭瞅了一眼桌上的藥碗,“你可別怕苦不吃藥啊!”
你以為我是小孩嗎,還怕苦不吃藥?
怕苦不肯吃藥的大人,也不是沒有。公主說他受傷告假了,傷勢想必不輕,這段日子得天天在家吃苦藥吧?明日的中元祭典,他大約也無法出席。
陛下很信任看重虞重銳,我曾經看到他在心裡斥罵朝臣:“若是人人都能像重銳一樣把心思放在實事上,而不是爭權奪勢黨同伐異,朕也不用白操這麼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