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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順著他喊的方向望去,晏少卿正快步向這邊走過來:“一轉頭就不見人影了,下仆說你來湖邊散步,大中午散什麼步?跑到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來,也沒見有什麼好景致呀!下午還要去河堤上查線索呢……”

  繞過一叢灌木遮擋,他才看見我和蓁娘,愣在當場:“齊、齊……賀小姐,你怎在此處?怎麼了這是?”

  “說來話長。”虞重銳道,“你力大,過來幫忙背一下人。”

  晏少卿身量頎健,背起骨瘦如柴的蓁娘毫不費力,依舊健步如飛。

  虞重銳一手環在我肩後,在我身側彎下腰去。我不明白他要幹什麼,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半空,問:“你不是也力竭了麼?還能自己走?”

  我、我不能自己走,難道他也要背我?背人也不是這麼背法……

  我確實累得精疲力盡,鬆懈下來更覺得渾身氣力都抽乾了似的,小腿肚子直打顫,嗓子裡全是血味。中蠱之後,我的體力似乎變差了很多。

  “無妨,我慢慢走一會兒緩過來就好了……”

  他站直身,曲起手臂:“那你扶著我點。”

  他的肘彎比我高很多,我需抬起手才能夠著。剛搭到他手臂上,他忽然按了我一下,將自己外裳脫下披在我身上,而後再把我的手搭回去。

  七月流火,最近又接連下雨,今日陰天也有些涼意。我瞧見前面的蓁娘只穿了薄薄一層單衣,趴在晏少卿背上瑟瑟發抖,追上去把虞重銳的外裳替她蓋著,在她背心裡輕輕拍撫。

  蓁娘半昏半醒,悠悠睜開眼,瞧見我在她旁邊放下心來,問:“瑤瑤,不知二位恩公……”

  我安撫她道:“放心吧,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一位是當朝左相,一位是大理寺少卿,家裡人不敢追過來的。”

  “大理寺……是掌管刑獄推按的那個嗎?”蓁娘仿佛忽然看到了希望,“恩公,青天大人,我要訟冤,我有人命冤情……”

  晏少卿停住腳步:“什麼冤情?”

  蓁娘望著我,眼裡流下淚來:“瑤瑤,是我沒用,我不是一個好娘親。你救下了寧寧,我卻沒有保護好她……她一直在哭,她想向我求救,我卻渾渾噩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哭了足足五天,才在我懷裡斷了氣,我給她洗澡換上小壽衣……”

  她放聲痛哭:“三寸長的銀針,足足有十幾根,扎在她的小身子裡,我居然一直沒有發現……他們說謊,我的寧寧很好,她沒有病,她是被自己的祖母用針活活釘死的!那是她的嫡親孫女啊,她怎麼能這麼狠心!”

  我不知該說什麼安慰她好,更無法向她解釋,我們賀家早已犯下不知多少類似的罪孽。

  我抹了一把眼淚,問她:“寧寧……她叫寧寧是嗎?”

  “長寧,我給她起的名字。”蓁娘虛弱地閉上眼,聲音低下去,淚水沿著她枯瘦的面龐蜿蜒而下,“我盼她一世長樂安寧。”

  第58章

  我們把蓁娘送回湖邊客舍, 她太疲憊了, 沐浴洗到一半就在浴桶里睡著了。

  我囑咐女婢好好照料她, 自己也去稍事梳洗。我還有幾件衣裳留在瑞園,正好換上,另取了一套給蓁娘。

  換到一半,女婢忽然進來說:“郎君吩咐婢子送藥來。這是上好的止血金創藥,郎君說雖比不得鄧大夫的藥靈驗,但也能起些作用。”

  肩上那一道劃破的小傷口還在往外滲出小血珠。女婢為我清洗上藥包紮後,退下再去照顧蓁娘。

  我洗濯完畢,回到客舍前, 虞重銳和晏少卿正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桌旁飲茶。

  晏少卿看見我,問:“十餘日不見,賀小姐怎生變得如此憔悴、嬌容枯瘦?”

  我摸了摸臉,方才照鏡子確實覺得面色蒼白, 臉頰都凹進去了,也沒找到胭脂點一點。我看了一眼虞重銳,他也盯著我,眉尖輕蹙。

  我總不能說是害相思病害的。先前惦記著蓁娘還好,這會兒心思暫松面對他,我自己的那些傷心情緒又冒出頭來。

  我坐到晏少卿對面, 只說:“最近……家裡的煩心事多了些。”

  虞重銳忽然問:“臉上為何還有傷?”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唇上咬傷, 手指摸到並未出血, 小聲說:“在家已經塗過藥了。”

  “怎麼弄的?”

  我未及回答, 晏少卿先道:“放心, 看這齒痕的方向,肯定是自己咬的。”

  我不想多提家裡那些糟心事,順著應道:“嗯,就一不小心咬到了……”不過這有什麼好放心的……

  虞重銳聽完這話,眉頭蹙得更深。

  三個人都不說話,我覺得氣氛有些僵,便問他們:“今日並非休沐,你們……不用在省院和大理寺當值嗎?怎會到這裡來?”

  晏少卿說:“重銳過來監督黃河堤壩工事,離這邊不太遠,午間回桃園休憩片刻,下午還要再去。”

  眼角餘光瞄見虞重銳還在盯著我,我實在沒有勇氣看他,只能揪住晏少卿追問:“修築堤壩,是工部和戶部的事吧?大理寺也要參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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