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上回中箭受傷, 洛陽名醫用了一天一夜才把我救過來,藥費診金花去七百有餘,可見我這病症確實很難治,珍惜藥品貴是必然的。只是我如今一文不名, 今後還不知怎麼辦, 只能繼續看向虞重銳求助。

  我欠他的越來越多了。幸好他家境殷實, 若當真出身貧寒兩袖清風, 恐怕要被我拖累拖垮了。

  “一會兒去找鳳鳶支給你。”虞重銳代我收下藥瓶,“還有嗎?”

  鄧子射沒好氣道:“不是嫌貴嗎,又大方起來了?此藥難得,一批總共就做了四瓶,我還得自己留著呢。”

  “若出意外,這一小瓶怎麼夠?三瓶給我,你自留一瓶應急。”

  鄧子射吹鬍子瞪眼睛就要跟他吵起來,我連忙說:“有一瓶備用就夠了,真要再出意外大事,靠這小瓶子裡一點點藥粉也救不回來……”

  我好像不應該這麼烏鴉嘴咒自己?

  虞重銳果然轉頭嗔怪責備地看了我一眼。我小心地望著他,低聲說:“我以後當心一點就是了,絕不再貿然涉險。好好地呆在家裡不受傷不流血,不會有事的。”

  鄧子射嗤地一笑:“不受傷難道你就不會流血了嗎?”

  我愣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這半月來的波折一樁接著一樁,中箭後也只顧及傷勢,我竟沒想到這一層。

  當著兩個大男人的面說這事,我不禁有些臉上發熱害臊,別開視線又忍不住悄悄覷了一眼虞重銳。他面色微惑,似乎並未領悟鄧子射話中之意。

  難得見到他反應這麼遲鈍……

  鄧子射全然沒有避忌:“這是外傷用藥,我再開一道內服的方子給你,每月月信前三天開始煎水服用,一天兩服早晚各一,直到月信徹底結束。信期比常人多出兩三天屬正常,若一直淋漓不盡再找我複診,但藥量不可自作主張多服,否則可能會加劇心脈梗阻。”

  虞重銳終於明白過來,神色間的不自如一掠而過,低頭對鄧子射道:“我去取紙筆來。”

  他轉身去往花廳隔壁的靜室,鄧子射看著他背影嘲笑:「明明年紀一大把,還跟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似的,臉皮這麼薄,架子倒挺會端著,裝給誰看?」

  他回過頭來,看到我盯著他,知道心事又被我看見了,訕笑著拉虞重銳墊背:“你看看他,是不是老虛偽了,在你面前還裝,有什麼用嘛。”

  “他沒裝。”

  鄧子射眉眼一皺:“什麼?”

  “他沒有在我面前裝腔作勢,”我說,“我看不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怎麼可能?”他誇張地擰起眉,“‘墨金’可見人心中邪念惡意,人食五穀雜糧,自然都有七情六慾、喜嗔厭怒,難道他是菩薩座下的白蓮化的,一絲惡念都沒有嗎?”

  我反問他:“那如果別人心裡想的都是好的,是不是就看不見了?”

  “倒也是這個理……”鄧子射想了想,“我們來測試一下。”

  他閉上眼,聚精會神地凝眉冥想了一會兒,問我:“看到我想什麼了嗎?”

  我搖搖頭:“你想的什麼?”

  “我把師父留下的手稿序言背了一遍。”他抬頭悵然道,“原來我師父真的是個澤被蒼生、心懷天下的好大夫,我以前還老跟他對著幹,覺得他死要面子活受罪、道貌岸然,我真是個不肖之徒……”

  不對,蠱蟲又不識字,它怎麼知道師父留下的手稿是好是壞。它能感應到的,其實是你想起師父時,心中並無不敬之意吧?

  自我開眼以來,所見皆是人心中的鬼蜮魍魎、私心算計,我險些要以為天底下的人全都如此不堪。原來並不是人心都只有壞和惡,只是那些善意的、尋常的心思,就被忽略蓋過了。

  我看不到的,恰恰是最好的。

  虞重銳從隔壁取了紙筆墨硯回來,我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便移不開了,隨他一路由遠及近。

  我看不到他心中所想,因為他對我、對周遭的人從無惡意。

  “什麼不肖之徒?”他把紙筆放在鄧子射身邊桌案上,“終於承認自己沒能繼承師門的衣缽精髓了,難怪醫術只是半瓶子水晃蕩。”

  ——嘴巴惡毒討打,算不算惡呢?

  鄧子射坐下寫了一道藥方,擱筆道:“這方子裡本有一味結纓草籽,只在沅州西南山林里有,採下一天內最佳,超過三天則失其效力。洛陽是弄不到了,我換成白茅根,藥力差一些,但也能發揮七八成效用。”

  他把藥方留在桌上拍了拍:“喏,方子給你,我分文不取,但這藥一服起碼得五兩銀子,自己去抓,可別又說我搶錢!”

  我稍稍一算,每服五兩,一天兩服,月信前三天開始吃,後面可能還會延長,那每個月豈不得百來兩銀子?一年就是一千二百兩。

  我現在也知道一千兩銀子真的是很多錢,哪怕對彭國公府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我這毛病竟是個無底洞,七百兩我尚能想想辦法給虞重銳省回來,每年一千二,我到哪裡去賺、哪裡去省?把我賣給他也不值這麼多呀!

  “哦對了,”鄧子射向我伸手道,“把手伸過來,我給你把把脈。”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