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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氣得胸口疼。明明剛剛才發誓不再主動跟他說話,為什麼又沉不住氣先開口,怪我,我是烏龜行了吧?

  我把分好的奏本一摞一摞搬到他面前案上,咬著牙緊閉嘴巴,絕不再理他了。

  “這麼快就分完了?”他放下筆,看了一眼桌上那張還是只有抬頭的空白信箋,“你看,我光顧著瞧你,一個字都沒寫。”

  什麼叫光顧著瞧我,你那是光顧著瞧我笑話好嗎?自己用心不專還嫌我礙事,你以為我樂意跟你呆一塊兒?

  說不理就不理,我一聲不吭搬完公文,抱著那兩身書童短衫回隔壁房間去。

  等試穿完我就更氣了。兩套衣裳的袖子、衣長、下裝還算合適,但腰身肥了足足一尺有餘,上衣明顯和下裝不是一個尺寸,穿在我身上就像只晃蕩的麻袋。

  我好歹是個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身姿不說多窈窕曼妙,但也胸是胸腰是腰。虞重銳是眼瞎了嗎,他以為我是個水桶?

  活該他到現在都娶不到老婆!

  我只好繼續換回麻繩蘿蔔裝,拿著那兩套衣服去找鳳鳶給我改尺寸。

  鳳鳶見我拿來的是兩套男裝,心裡樂開了花:「原來少爺撿她回來是當小廝使喚的,在少爺眼裡她根本就不算女人呀!嘻嘻,那我就不用擔心了!」

  我好氣啊。鳳鳶給我按腰身尺寸放寬兩寸剪裁時,我故意說:“腰太寬了,再裁小一點。”

  本姑娘倒要讓你們瞧瞧,小廝的衣服我也能穿得玲瓏有致搖曳生姿,看你們誰還說我不是女人!

  鳳鳶說:“衣服大點不要緊,小了可就不能改大了。”她心裡卻在腹誹:「知道你一尺八水蛇腰,嘚瑟什麼呀!腰身改這麼緊,回頭飯吃太飽,一個噴嚏把線給崩開嘍!」

  她想像著那個畫面,覺得實在滑稽,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們一個兩個全都笑我,我有那麼愚蠢可笑嗎?我才不會吃太飽打噴嚏把衣服崩破呢!氣死我了!

  我抓起剪刀一剪子下去把多餘的布料全裁了:“就這麼大!一分也不要多!”

  等改完上身一試尷尬了——腰身倒是正貼身,但胸口好像太緊了,繃在身上十分乍眼。

  鳳鳶心裡叨咕:「小丫頭片子,看著瘦筋巴骨的,胸上倒是沒少長肉!」

  我從小家裡養得好,爹娘把我生得好,你嫉妒嗎?嫉妒你也沒有,哼!

  我問她:“你是不是把上面也改了,方才明明不緊。”

  鳳鳶道:“腰身裁那麼多,上面當然也得跟著依次收小一點,不然這衣服不就成兩截兒沒型了?”她心裡繼續叨咕:「幸好少爺把上衣買大了,不然這男人的衣服還真塞不下你胸脯兩坨肉!——不對啊,少爺不是沒把她當女人看嗎,他的眼睛瞄到哪裡去了!我就知道,男人都是色胚,沒一個好東西嚶嚶嚶!」

  你在心裡這樣罵你家少爺他知道嗎?再說他要是色胚的話,你還能留著清白之身到今天?

  虞重銳可能是個禍國殃民的壞蛋,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混球,但唯獨不可能是個腦子裡齷齪下流的色胚——起碼他對我和鳳鳶都沒有那種念頭。

  第二套衣服我乖乖聽鳳鳶的留寬了兩寸,上身正好。

  鳳鳶這丫鬟別的不說,幹活倒是極麻利,穿針引線迅捷如飛,我都看不清她是如何下針的,不到一個時辰就把兩套衣服全改好了。我琢磨嵐月要是有她手這麼快,我身上早就被扎了十七八個窟窿,哪裡還能躲得掉。

  今日鳳鳶洗乾淨了我沾滿泥水血跡的髒衣、在破洞上繡了一隻蒼蠅、拆洗了虞重銳的被子又重新縫好、給我改了兩套衣裳,到夜間就寢前,她又按虞重銳的吩咐在坐榻上鋪好了墊褥枕頭和薄被,看針腳都是新的,一天中光漿洗縫補就已經做了這麼多活計,另外還要管全院的家務雜事,一人能頂好幾個用。我猜虞重銳不收她做通房又留她在身邊,大約就是看中她這點,這倒是很符合他重才幹的用人之道。

  相比之下,我確實是個吃閒飯的累贅。

  那一桌子奏本虞重銳看到亥時還沒有看完,我蜷在扶手椅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盹。平日這個時候我都已經做過好幾圈美夢了,但是現在,他不睡我也不敢睡。

  真是沒用,白日裡再怎麼嘴硬賭氣,天一黑我就只敢呆在亮堂堂的、能看見他的地方。那些黑黢黢的夜幕暗處,總是讓我回想起前夜的荷塘,姑姑趴在冰冷的石桌上,滿地都是血;要麼就是昨夜無處可逃的洛陽城郊,後頭有邵東亭、樊增甚至舉著帶血銀簪的嵐月在索命追趕。

  鳳鳶說虞重銳經常挑燈夜讀到三更天,昨晚我睡著前他也一直在屏風那頭看公文,估計還得好一會兒。椅子靠背太硬了,沒有地方擱腦袋,而且夜裡有些涼。

  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眼前忽然被一團陰影籠罩。我抬起頭,看到虞重銳站在我面前:“別在這兒點頭了,去睡吧。”

  我揉了揉眼睛說:“沒關係,我等你。”

  “我也打算睡了。”

  我稍稍清醒了一點,轉頭見書案上還有矮矮的幾小摞奏本沒有批完:“那些你不看了嗎?”

  他說:“那些不急,明日再看也是一樣。”

  書案旁的架子上擺著計時的銅壺滴漏,剛過亥初二刻。我心裡一動:他不會是為了讓我早睡,所以放著公文不批完提前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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