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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直白的回答逗得陳情發笑,「可是你想沒想過,那種情況看守可以直接開槍擊斃你,事實上武警也開槍了,是你運氣好沒有打中,否則結果很可能截然相反。」

  高凡依舊很平靜,從外表看,內心毫無波瀾。「我知道,當時我瞄了一下武警的位置,距離我最近的三個人注意力都不在這邊,我覺得等他們反應過來再瞄準我就失去了最佳射擊時間,不一定能打中。」

  竟然是在賭!

  陳情笑不起來了,重新審視這個小個子男孩。「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知道事後不能減刑,你還會去救人嗎?」

  高凡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會。」

  陳情問他為什麼。

  他說:「人各有命。世界上那麼多人,每天都有人因為各種原因死,死的有好人有壞人也有無辜的人,他們都跟我沒有關係,我沒必要冒險救他們。」

  這種回答與節目效果背道而馳,陳情一度想放棄,可隨後她從管教那裡了解到,高凡自打入獄之後一直表現良好,服從紀律,踏實工作,從不跟人爭吵,完全不像殺人犯的樣子,而且很愛學習,不光認真聽思想政治課,還經常泡在圖書室里自己學習,不管什麼樣的書都愛看,幾乎就是想像中的完美服刑犯,陳情決定再給高凡一個機會。

  她再次找到他,問:「你既然這麼想出去,救人之後為什麼不逃跑呢?村長不是答應幫你打掩護了嘛?他應該是說到做到的人。」

  高凡的回答讓陳情震驚,也最終得到她的認可。高凡說:「逃跑跟減刑不一樣,我殺了人,那是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的無辜的人,我必須接受完懲罰,半路逃了,永遠都對不起她,但減刑不一樣,減刑是大家允許的縮短我受懲罰的時間,我出獄後,就能對得起她。」

  說到這,他的眼神忽然又有點疑惑,「我這麼想對吧?既然法官沒判我槍斃,讓我在這待十年,就證明這十年就能贖清罪孽,出去後我就不是壞人了。」

  陳情說當時她很感動,甚至想抱抱那個十八歲的孩子。她告訴他這麼想很對,人都避免不了犯錯誤,只要勇敢承擔後果,就有重新開始的機會。高凡聽後,眼中閃過一絲喜悅。

  拍攝工作持續三天,陳情也不斷了解高凡。她發現高凡身上有很多過人的特質。

  首先是記憶力特別好,為了節目效果,她給高凡準備了稿件,要求高凡儘量按照原稿說,記不下來的地方再用自己的話說,但一定不要偏離中心思想,結果高凡只用了四五個小時就把十幾頁稿件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這連陳情都做不到。

  其次是他有在頭腦中模擬場景的罕見能力,節目需要拍攝高凡在監獄中生活的每一個場景,都得臨場布置,以便突出主體,但不管是哪個場景高凡都能自動走到最合適的位置,在最合適的時機說話,做出最得體的動作,像個受過專業訓練的演員。

  陳情問他怎麼做到的這樣,他說昨天晚上自己想的,這樣做應該最好。陳情又問他怎麼想的,他說就是想像要拍攝的地點,把錄像的人和採訪的人都加進去,結果就出來了。

  他還說自從被關進來之後幾乎每個晚上都會提前模擬好第二天的場景,從早晨開始,都要去哪裡,做什麼,值班的獄警是誰,有可能跟哪個囚犯遇見,大家的情緒會怎麼樣,這樣可以最大可能地避免惹到麻煩,在監獄裡惹到麻煩會影響表現,影響減刑。

  第三個就是洞察能力,高凡說話時目光從來不躲閃,跟誰說話就看著誰的眼睛,就連她這個以跟人說話為職業的記者有時候都會被他看得不自在,但有時候她想說的話,因為害怕傷害到高凡,不得不反覆斟酌合適的語言,斟酌時高凡已經開始回答了。

  拍攝結束最後一次見面,高凡問她這樣能減刑多長時間,她問誰告訴的他這樣也可以減刑。

  高凡說:「我自己看出來的,第一次見面你問我為什麼下去救人時,你心裡閃過了幫我減刑的念頭。我肯定沒猜錯。」

  那會兒兩個人已經比較熟悉了,陳情半開玩笑地問:「那你還那麼回答我?我差點放棄了你知道嗎?」

  高凡嘴角勾動,少見地笑了笑,「那是實話。你可能不信,我長這麼大隻撒過一次謊。」

  陳情問是哪一次,騙了誰。高凡說:「我要是說了,你的片子可能又播放不了了,還是不要了。減刑的事是我瞎猜的,別為難,你打算這麼做就是幫我,是個好人,成不成看命。」

  對於一位優秀的記者而言,在一起三天,足以把採訪對象了解個透徹,但陳情承認自己臨走之前都沒有真正看懂高凡。

  高凡說自己沒有家人,在監獄期間從來沒人看望過他,以後也不會有人來看望他,可提到減刑時,他的眼睛又掩飾不住憧憬,好像高牆之外有個至親至愛的人在等他。

  他把人分成了三類,好人,壞人和無辜的人,用這三類人區分所有人,幫助過他的都是好人,傷害過他的都是壞人,跟他沒有關係的都是無辜的人,他很願意幫助好人,很希望壞人都去死,無辜的人則跟他沒有關係,死活無關緊要。

  他一直都很鬆弛,從未有片刻緊張,沒有情緒,似乎不屑於從外人處得到認可,全憑自己的思考認知人與事,對他有利的事情,他得到了也不高興,反之希望落空也一笑了之。

  陳情猜測一下,他心底應該有一個深深藏匿的東西,只要這個東西不被外人觸碰,他就什麼都不在乎。

  離開監獄之後,陳情立刻著手準備材料,把高凡塑造成未成年人在獄中悔罪的典型,為高凡申請減刑,在她的努力下,高凡減了一次範圍內最大的刑期。

  她依舊對高凡念念不忘,時常打電話給監獄問高凡的情況,每次管教都說他還是老樣子,好好表現,努力減刑,認真看書學習。她還給高凡寫過信,高凡一次都沒回。有一次去當地出差,她特別到監獄去探監,本以為高凡會覺得驚喜,可高凡卻不願意跟她見面,托獄警告訴她「謝謝你」。

  這就是陳情認識的高凡,簡單說,陳情絕對想像不到這樣一個孩子會在距離刑滿釋放只剩下九天時越獄,越獄後還連殺了三人,包括獄警之內是四個人,所以她在獄方向她秘密諮詢高凡有可能的越獄原因時,立刻推掉所有工作飛了過來。

  實話講,高凡在獄中的表現跟反社會人格出入很大,高凡的個人經歷也與此前推測的受過專業訓練不沾邊,要不是邸雲峰了解陳情,肯定覺得這是個故事,可他偏偏了解陳情,知道陳情從來不像別的記者那樣添油加醋,那麼高凡展現出來的兩面性,又是謎。

  佟小雨問:「你們調查了嗎?高凡越獄之前發生了什麼,肯定是有什麼事刺激到他了。」

  陳情道:「這是我首先關注的事情。那天是休息日,高凡跟一個新關進去的囚犯在圖書室看書,然後突然就渾身抽搐,不省人事,被人送去了醫院。我覺得是那個囚犯跟高凡說了什麼,可惜那個囚犯有精神類疾病,被高凡嚇犯了病,一直在醫院裡,什麼都問不出來。」

  佟小雨又問:「我猜肯定是那個囚犯帶去了跟高凡有關的消息,他是犯什麼事進去的?出生地在哪,社會關係怎麼樣,最主要的跟高凡是不是認識,查沒查?」

  陳情驚訝地看著佟小雨,似在讚嘆她清晰的思路,「據能查到的所有線索,他跟高凡沒有交集,是南方人,第一次來北方,是個不錯的畫家,靠偽造假畫詐騙謀生,犯案是因為分贓不均,用刀把自己的合伙人捅成了重傷。」

  邸雲峰聽著他倆的對話,卻另有心思,他覺得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應該問陳情,但短時間又想不起來是什麼。

  這時,雨棚頂上的一片樹葉掉落,落在佟小雨頭上,陳情伸手幫她摘下來,邸雲峰看到陳情的手,忽然想通了,問:「你跟高凡交流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過他的大拇指有什麼特點?」

  陳情想了想,道:「有,在右手大拇指根部,應該是刀子之類割出來的疤痕,比較新,因為他特別白,那條傷口特別粉紅,很顯眼。」

  邸雲峰旋即跑過去打斷文局長和監獄領導的對話,交流幾句,又跑回來,道:「小雨,跟我走!」

  第19章 丑孩子

  被害人被切走的大拇指,黑皮的是一個常見紋身,張軍鵬的有可能是工作造成的傷疤,只有齊盼盼手上是最直觀的刀割傷痕,此前這三者並不具備統一的條件,現在加上高凡的刀割傷,基本可以將其統一為同樣的刀割傷。

  邸雲峰想到一個共同點,時間上的共同點,1997年6月,高凡盜竊殺人被捕,也是6月,黑皮、張軍鵬和齊盼盼三人突然輟學去了外地,還是在6月,6月1日,應該是在一切發生之前,他們一起照了那張照片,本來按照刑偵思路不能想當然地認為其中存在必然關聯,但現在,他們手上共同的刀割疤痕很說明問題。

  那個位置,不太可能是意外造成的,更不可能剛好每個人都在那個位置受了傷,所以應該是他們故意弄出來的,就像歃血為盟,高凡是這個「同盟」中的一員,越獄回來殺死他們並割走大拇指的是對曾經這個「同盟」的唾棄,他很可能是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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