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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幾重帷幕落地,把裡頭圍得密不透風。火盆子裡的炭蹦了兩下,老太監孤坐的背影像棵歪脖子樹,鐘鳴漏盡,宮牆重重,隱隱只能聽見幾段風聲。

  柳今一就是被風聲吵醒的,她沒坐起來,只是睜著眼,聽耳邊咚咚咚的直響,一摸胸口,居然是自己在心悸。

  「起來,」夜色沉沉,一頭紅髮的龍博蹲在床邊,連油燈也沒點,直勾勾地盯著她,「外頭要搜縣了。」

  柳今一肋下的傷口作痛,她睡前剛換過藥,這會兒正是又刺又燒的時候。她順勢摸下去,又摸回來,惆悵道:「我有個香囊丟了,剛在夢裡找回來,還沒拿到手啊。」

  龍博說:「別找什麼香囊了,聽見外頭的喊聲了沒?專程來搜你的。」

  「那不完了,」柳今一坐起來,手下意識地抄向枕邊,「你也在這,咱倆坐實了勾結一事。」

  她不過是隨便摸一下,從前睡了,戒刀就放在枕邊,如今只是人還沒醒透,手先自作主張,可是下一刻,她就愣住了。

  因為掌下堅硬冰涼,正躺著她最熟悉不過的戒刀。

  「刀還你,」龍博指向外頭,「代團素說的,你們從此兩清了。」

  第62章 最喜歡

  柳今一拿起戒刀,刀柄新修過,纏著黑紅雙色布,她解開,露出裡面的菱格花紋。這是她的右手刀,比尋常刀要重,以前與左手刀配合,可以打快慢差,如今只剩這一把,在黑漆漆的夜色中顯出些許孤寂之感。

  「許久未見,」柳今一輕輕地撫過刀身,自嘲一笑,「你我也稱得上物是人非了。」

  龍博已經起身,門被拉開,羅姐兒一手提著亂晃的燈籠,一手拎著串銅鑰匙,在風裡說:「兩位姑娘,快隨我走,前邊有門閽婆子去應付,堂上還有夫人在主持,那些搜縣的官兵進來,一時半刻也不敢造次!趁著這空檔,你們先從小門走。」

  柳今一佩上戒刀,道:「小姐是如何安排的?」

  羅姐兒說:「小姐本意是叫你們大伙兒一塊兒走,可是臨到傍晚,聽見縣門口有吵鬧聲,我與幾個婆子過去打聽,正瞧見一群官兵押著尤公回來,原來他昨日跑出縣,又被逮住了!」

  柳今一道:「縣衙人手空缺,劉滾子喊的援兵來路不對,他們應該不敢出縣去惹眼,尤秋問只管往北跑,怎麼還能被逮住?」

  「誰說不是呢!依理只要出了縣,上官道就能碰見狻猊軍的哨亭,但聽人講,駐紮在縣村附近的狻猊軍全不見了。」羅姐兒提著裙擺,急匆匆引路,「現在外頭都在傳北邊亂了,山匪鬧事,軍娘都趕去剿匪了,又傳赤練關破了,戎白人要進來報仇,總之亂糟糟的,沒個準話!」

  「如今就是天塌了赤練關也破不了,」柳今一跟著羅姐兒,「叫小姐放心,廖帥不在家,後頭還有施姐坐鎮。這消息傳得這樣急又這樣壞,應該是有人想要渾水摸魚,亂岜北的局。」

  她這話不是敷衍,自打出了去年的事,廖祈福在岜北的布局就變了,靠南一線全部封鎖,戎白人再想進來,就只有赤練關一條道。施琳琅現在全年守關,背後一路一關卡,幾個營輪值,確保軍報通行無阻礙,全軍最好的馬匹都用在這上頭了!

  另外,戎白人去年吃了大虧,今年小打小鬧幾場,連掠糧搶飯的勢頭都萎了,幾年內士氣都起不來。

  柳今一人雖然不在狻猊軍,可是狻猊軍的大致動向她還是心裡有數。這也沒辦法,酒喝了還會醒,腦袋沒壞就得用,只要她還在岜州府,就避不開這些消息,也得虧這些消息,劉逢生審訊的時候才沒能用北邊的戰事嚇唬住她,且不論竺思老為什麼還沒有到,單說戰事,北邊一定沒打起來。柳今一跟劉逢生說的那些話真假參半,裡頭好些消息都是她順勢亂應的,不能全信。

  「衙門讓那些新來的官兵給占了,來來往往好幾個官,但都瞧不出是什麼官。」羅姐兒下著階,「本來小姐的意思,是想咱們先出縣搬救兵,可是自從尤公被拉到門口示眾,短短几個時辰,縣裡縣外又湧入十來隊官兵,全是甲兵打扮。團素將軍說人多不好走,須得分散,先摸清這些官兵的來頭才能行動。」

  「她要求穩,人家才不會等她,這些官兵的來頭我已經知道了。」柳今一扶著戒刀,剛轉出廊,就看見尤風雨持著根大棒,在小門旁邊跺腳。她慢下腳步:「你怎麼沒跟她們走?」

  尤風雨不知在這兒等了多久,臉都凍紅了,她擰著眉:「我老爹還在門口吊著,我能走?我要跟著你!」

  「你跟著我,我也沒辦法救他,那門口百來號甲兵,憑我,」柳今一轉頭,捎上龍博,「再加一個她,兩個人也殺不動。」

  尤風雨拽住她的腰帶,神色倔強:「我知道你,你才不會跟他們硬打,什麼事你都能算明白,你鐵定有辦法。」

  「你這麼信得過我,」柳今一從羅姐兒那接過燈籠,笑說,「抽墨畫片的時候怎麼不把我供起來?」

  尤風雨道:「你那麼多張,我供不過來!」

  柳今一彎腰,白燈籠在底下呼哧亂撞,風吹過她的發,露出她清晰的眉眼。她看著尤風雨,冷不丁地說:「你最喜歡的參將是不是我?」

  尤風雨仰頭瞧著她,雙目逐漸泛紅,突然用力地點起頭。

  柳今一道:「我只好奇,你喜歡我什麼,我仗打得不好,人也窩囊,這些年做兵做將都不出彩,如今快三十了,名聲狼藉,前途還渺茫。」

  尤風雨抬起手,使勁兒擦著眼睛:「你問我,我哪知道。」

  柳今一說:「好。」

  尤風雨眼淚不知道為什麼,直往下掉:「你好什麼?」

  「怎麼樣都好,」柳今一從身上摸出代曉月的帕子,塞給尤風雨,「就是高興,你在參將里喜歡我,還最喜歡我。」

  「你以前,」尤風雨攥著那帕子,「以前在外頭說,你會一直贏的,這話現在還算數嗎?」

  「不算,」柳今一直起身體,平靜道,「但是這一場,我一定贏給你瞧。」

  這事是她從南宮青言語裡猜出來的,誰是小孩心性,誰又會一直給南宮青講她的故事,她在寄雲縣數來數去,也就只有尤風雨了。

  尤風雨有那麼多張柳時純,光靠抽又能抽到多少?只是因為喜歡她。

  柳今一出了門,兩三點雨滴掉下來,天雲漩渦似的攪聚,風裡是熟悉的鐵鏽味。她沖門內擺手:「你在府里守著,明天記得來給你老爹開門。」

  尤風雨扶著門,叫她:「柳時純!」

  她頭也不回,只把手掛到戒刀上,算作回應。出了巷子,龍博要走另一頭,被她伸長手臂給抓了回來:「不用去看了,四個縣門早已被封死,里外全是甲兵。」

  龍博說:「這批人味道生,你都認得?」

  「我不認得,」柳今一壓低龍博的身體,跟她湊首商議,「但我知道他們是誰的兵,那人你也想見。」

  龍博頂起鼻尖,在半空嗅了一會兒,很聰明:「那禿驢兩年沒露面,昨夜忽然從外頭回來,是專程給人開道的麼?」

  「不錯,他既不是寄雲縣的人,也不是劉逢生的兵,當初押運你,還要借孫務仁的勢,」柳今一看前方,「我料定他該是外面來的人。他這兩年不露面,多半是去主子跟前做了哈巴狗,不然帶不來這麼多甲兵。」

  「他昨晚已經死了,」龍博略微神氣,指了指縣衙的方向,「我給他掛那了,我們現在要把他拿回來嗎?」

  柳今一問:「你留下了他的什麼?」

  龍博跟她不熟,所以不想答。

  柳今一說:「禿驢開道,後頭的官兵絡繹不絕,這是因為主子來了。他們現在盤踞在縣內,是為了布設後手,若是等他們布設完,別說南宮青,就是這一縣百姓也要落入他們之手。」

  「你們內鬥關我屁事,這一縣的人又不都是我朋友,也不是我妹妹,死了活的我才不管。」龍博說著,在兜里摸了一陣,掏出個油紙亂包的東西,「這是他的手指。」

  她把東西丟給柳今一,又有點捨不得,但還是說:「我是為了青魚,她救我,我欠她一條命。」

  柳今一接住,拿起來看:「我知道,這是沖青娘的面子,不過這東西你不用給我,還得你用。」

  龍博便立刻奪回來,她要這根手指是想帶回去給妹妹吃,兜里還有幾根。

  柳今一說:「禿驢常伺候在主子左右,他身上有主子的味道,你能不能順著味道找到主子?擒賊先擒王,只要我們逮著那個人,不怕門不開。」

  「這裡的味道很雜,一下進來這麼多兵,全是臭味,」龍博推開柳今一,在原地嗅了嗅,又轉過身,指了個方向,「走這邊。」

  她二人走進雨中的時候,呂大人正從雨里出來。他抖了抖衣袖,不敢張望,在門廊底下跪倒,恭恭敬敬地磕頭:「侯爺躬親前來,下官有失遠迎!」

  外頭的馬匹踏蹄嗤聲,有人坐馬上說:「老呂,你也是個糊塗鬼,一樁閒差,竟能叫你們辦成這樣。」<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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