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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歲竟當著滿堂祖宗的面偷了個香。

  「禮成~」他得意地宣布,給還在發愣的沈清讓披上外袍,拽著他起身。

  「回去上藥。」時歲眯著眼打量沈清讓血跡斑斑的後背,「要是留疤了臣妾可是要心疼的。」

  沈清讓被他拽著往外走,後背的傷疼得眉頭直皺,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裂開的靈牌。

  「別看了。」時歲掰過他的臉,指尖在他緊蹙的眉間輕輕一點,「你爹要真生氣,早該劈道雷下來。」

  可是如今晴空萬里,連片雲都沒有。

  時歲得意地挑眉,在沈清讓面前蹲下。

  「上來。」

  「不必……」

  「陛下都疼出汗了。」時歲不由分說地反手一撈,將人穩穩背起,「還逞強?」

  方才在祠堂里,他顧忌著沈家顏面才沒直接把人抱走。

  再者……時歲小心避開沈清讓背上的傷處。

  心想,這樣背著,總比打橫抱著要少疼些。

  沈清讓將臉埋在時歲頸窩,熟悉的白芷香混著血腥氣縈繞鼻尖。他忽然悶聲問:「這是第幾次背我了?」

  「第四次。」時歲偏頭,唇瓣不經意擦過他耳尖,「陛下打算怎麼謝我?」

  沈清讓往他頸間又埋了埋,突然鬼使神差道:「你怎麼……這麼會照顧人?」

  時歲腳步微頓,輕笑出聲:「自己養自己久了,自然就練出來了。」

  是啊。

  十二歲那年,他在封陵城的廢墟里扒出半塊硬饅頭時,就學會怎麼照顧人了。

  沈清讓的心突然像被針扎了一下。

  他想起十二歲的時歲。

  那個本該錦衣玉食的小公子,是怎樣在屍山血海里掙扎求生的。那些無人知曉的深夜裡,是誰給這孩子包紮傷口?誰記得提醒他添衣吃飯?

  沈清讓的手臂突然收緊,將時歲箍得生疼。

  「以後……」他的聲音悶在時歲散落的長髮里,「我照顧你。」

  時歲怔了怔,隨即笑開:「陛下連喝藥都得要人哄,還想照顧我?」

  「學。」沈清讓咬住他後頸一小塊軟肉,含糊不清地說,「從明早給你梳頭開始。」

  「哎喲。」時歲故作驚慌,「臣這碗飯是要保不住?」

  「准你改行……」沈清讓的唇貼在那圈牙印上,「當朕的禍水。」

  「那臣妾可就等著了。」時歲突然壞心地鬆手,在沈清讓驚呼時又穩穩托住,「先從別咬脖子開始學?」

  三日後,晨光微熹。

  這是沈清讓登基後的首次早朝,二人自新婚次日便搬入了皇宮。沈清讓天未亮就起身,順手把裹在被子裡的人形蠶蛹也給挖了出來。

  「做什麼……」時歲睡眼惺忪地被按在銅鏡前,從鏡中瞥見沈清讓手持木梳,頭頂還翹著撮呆毛,偏生神情嚴肅。

  他不由得挑眉:「陛下這是?」

  「束髮。」沈清讓捏著梳子的指節發白,這三天他偷偷用布偶練習了數十遍,定要……

  時歲望著鏡中那個歪斜的發冠,以及倔強翹起的幾縷青絲,突然伸手摸了摸:「陛下可知,臣還沒洗漱?」

  「知道。」沈清讓耳根通紅卻強裝鎮定,「朕的皇后,怎樣都好看。」

  第57章

  時歲看著鏡中人, 忽然想起幼時阿姐第一次給他梳頭的場景。

  也是這般歪歪扭扭,還嘴硬說「歲歲怎樣都好看」。

  「陛下這三日閉門苦練。」他指尖繞著垂落的髮絲,「就練出這麼個驚世駭俗的髮髻?」

  沈清讓窘得連脖頸都泛起薄紅,卻仍繃著臉道:「朕看尚可。」

  「是嗎?」時歲突然轉身, 拽著沈清讓的衣領迫使他低頭, 「那陛下解釋解釋……」

  他指向鏡中那個東倒西歪馬上就要掉下來的發冠:「這算哪門子的『尚可』?」

  沈清讓正要辯解:「朕……」

  「罷了。」時歲又轉回了銅鏡前, 「我教你。」

  他執起沈清讓的手, 引著玉簪穿過髮髻:「要這樣,斜著三分……」

  沈清讓的手被時歲握著, 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他低頭看著時歲修長的手指引導著自己,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簪子要這樣轉半圈。」時歲的聲音近在耳畔,帶著晨起特有的慵懶,「不然容易散。」

  沈清讓學著他的動作, 卻笨拙地扯痛了時歲的髮絲。

  「嘶——」時歲倒抽一口冷氣, 卻笑得更歡了,「陛下這是要謀害親夫啊。」

  「朕……」沈清讓耳尖紅得滴血,手忙腳亂地去扶那搖搖欲墜的發冠,「朕再輕些。」

  時歲忽然按住他的手:「不急。」

  他透過銅鏡望進沈清讓慌張的眼睛:「臣有一輩子慢慢教陛下。」

  沈清讓學得專注,沒注意到時歲漸漸放輕了力道。

  直到一縷晨風穿過窗欞,他才驚覺那雙手早已悄然撤離,而自己竟真的挽出了個像樣的髮髻。

  「陛下學得真快。」時歲托腮望著鏡中, 眼裡盛著細碎的光, 「看來臣這碗飯還是保不住啊。」

  門外適時響起三聲輕叩:「陛下,該更衣了。」

  沈清讓輕咳一聲, 剛拉開距離,就被時歲勾著腰帶拽了回去。

  侍女們捧著托盤魚貫而入,卻在看見相貼的二人時齊齊低頭。

  時歲慢悠悠起身, 整個人懶洋洋地掛在了新帝肩上。

  「都退下。」他指尖勾著沈清讓的衣帶,「本王親自伺候陛下更衣。」

  待殿門合上,時歲將龍袍往沈清讓肩頭一披:「陛下準備何時下詔立後?」他貼著沈清讓耳畔低語,「臣也想嘗嘗自稱『本宮』的滋味。」

  見沈清讓不答,他故作哀怨地嘆氣:「莫非陛下如今黃袍加身,就要學那陳世美?」

  沈清讓低頭繫著玉帶,頭也不抬地回應:「登基才三日,這三日哪得空閒?」

  時歲掩唇輕咳,耳尖泛起薄紅。

  這三天他確實沒給沈清讓下床的機會。但凡這人敢提半嘴朝政,他就用更「費腰」的方式讓人乖乖躺回去養傷。

  好不容易穿戴整齊,臨出殿門時,沈清讓突然攥住時歲的袖角。

  「我……」他喉結滾動,「沒學過為君之道。」

  時歲反手握住他汗濕的掌心,十指相扣:「有臣在。」

  「若朕失儀……」

  「有臣在。」

  耳畔流蘇隨著時歲傾身的動作輕晃,他在新帝緊繃的指節上落下一吻:「陛下只需端坐龍椅。」

  「這江山萬里,臣自會替你擺平。」

  「皇上駕到——」

  文武百官分立御書房兩側,聽見唱禮聲齊齊跪拜。

  時歲跟在沈清讓身後半步踏入殿中。

  微微側目,便能看見那人珠冕下若隱若現的脖頸,昨夜留下的咬痕,此刻正藏在龍紋立領之下。

  九爪金龍玄色龍袍在沈清讓的步伐下微微晃動。

  時歲摺扇展開,「長雲髮妻」四字面朝外,正好能讓文武百官看個清楚。

  「諸位愛卿平身。」

  沈清讓端坐龍椅,餘光卻瞥見時歲在攝政王席上慵懶支頤。

  那人指尖轉著扇墜,目光掃過底下蠢蠢欲動的群臣。

  「臣有本奏。」御史大夫出列,在殿中站定,抬眼時正好與時歲似笑非笑的目光對上。

  「陛、陛下初登大寶……」他硬著頭皮道,「六宮空懸,宜選秀女……」

  蘇渙在文官隊列里扶額。

  這幫老頑固是瞎了嗎?

  攝政王位上坐著的那個人,看起來很像是願意與旁人共侍一夫的嗎?

  「愛卿提醒得是。」

  沈清讓忽然傾身,露出頸側未消的咬痕:「攝政王時歲乃朕明媒正娶的髮妻,按制當立為後。」

  「禮部,三日內擬個章程來。」

  滿殿死寂。

  下一刻,數位大臣爭先恐後地出列跪伏,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高呼。

  「陛下!男子豈能誕育龍嗣?這有違陰陽綱常,於禮不合啊!」

  「歷朝歷代從未有此先例!」

  「請陛下三思——」

  「哦?」

  時歲輕飄飄的一個字,讓所有諫言戛然而止。

  他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腰間玉佩,溫聲喚道:「丞相以為如何?」

  蘇渙出列時狠狠剜了時歲一眼,躬身道:「臣以為,江山社稷重器,當擇賢而立。至於血脈……」他忽然冷笑,「若血脈當真能造福黎民百姓,江南也不會有易子而食了。」

  「說的好。」時歲撫掌輕笑,「明日本王便與陛下去宗親里挑個聰慧的。」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就勞丞相當太傅了。」

  蘇渙袖中的手攥得咯咯作響。

  這狐狸精是打算讓他既當丞相又當奶娘?

  「攝政王僭越!」御史大夫突然撲到御階前,「陛下尚未決斷,王爺怎能越俎代庖。」

  時歲聞言,漫不經心地側首望向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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