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皇帝的目光在時歲與太子之間掃視:「沈愛卿病體未愈,朕實在放心不下。」

  「那陛下以為?」時歲冷聲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才算放心的下?」

  滿朝譁然。老臣們倒吸涼氣,太子臉色鐵青。

  「丞相這是要逼宮?」皇帝眯起眼。

  「臣只要一句話。」時歲行了個禮,「戰還是不戰?」

  「丞相大人說的倒是輕巧,如今大虞國庫空虛,何來銀錢為邊關將士溫飽?」太子冷笑道。

  「去歲江南鹽稅短了三百萬兩,都夠買下半個玄武國了!太子殿下私庫里的黃金堆都堆不下,如今倒是在這哭起窮來了。」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奏摺嘩啦啦散落一地。

  「放肆!」

  殿中侍衛瞬間刀劍出鞘。

  「陛下明鑑。」時歲卻面無懼色,反而上前一步,「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沈將軍若不能退敵,臣自當提頭來見。但若因延誤戰機致使邊關失守——」

  他忽然轉向太子,一字一頓道:「不知太子殿下,可敢與臣立同樣的軍令狀?」

  陳裕安瞳孔驟縮,時歲眼中那決絕的殺意讓他脊背發寒。這是要與他,不死不休。

  蘇渙突然出列,向來溫潤守禮的尚書令揚聲道:「陛下明鑑!江南鹽稅確有蹊蹺!」

  幾位武將見狀也紛紛出列:「末將等願隨沈將軍出征!」

  殿外忽傳來急促腳步聲,金羽衛統領倉皇跪倒:「報!玉門關烽火已傳至百里外!」

  皇帝盯著時歲手中御賜摺扇,突然大笑:「好!朕准了!但若敗了……」笑聲戛然而止,「朕要你二人九族的腦袋。」

  時歲躬身行禮:「臣,領旨。」

  時歲走出大殿時,天光已大亮。他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陽光,這才發現掌心全是冷汗。

  「時玉台。」蘇渙追上來,遞過一方錦帕,「沈將軍那邊……」

  「即刻去辦。」時歲擦了擦手,聲音沙啞,「調集西郊六軍,開放武庫,兩個時辰內我要看到三十萬大軍整裝待發。」

  他望向將軍府的方向,忽然想起什麼:「去把府里那件白狐大氅取來,邊關苦寒……」

  邊關苦寒。

  他的將軍最是畏寒,偏又體弱多病。

  時歲蹙了蹙眉,正欲再囑咐幾句,卻忽然看見宮道盡頭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清讓一襲玄甲,腰間佩劍在晨光下泛著寒光。他顯然已等候多時,肩頭落滿了朝霞。

  「聖旨已下?」沈清讓大步走進。

  蘇渙自覺領命退下。

  時歲從袖中取出明黃絹帛,卻被沈清讓一把握住手腕:「我要聽你親口說。」

  「兩個時辰後出征。」時歲反手與他十指相扣,「我為你點了三十萬精兵。」

  沈清讓眉頭微蹙:「太子那邊……」

  「他不敢動。」時歲冷笑,「我手裡攥著他私吞軍餉的鐵證。」說著忽然將人拉近,「倒是你……」

  沈清讓望進他眼底,忽然明白了什麼:「你怕我回不來?」

  時歲這才驚覺自己的手竟抖得這樣厲害。喉結滾動數次,終究無言以對。

  沈清讓卻笑了,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臉頰:「放心,我還等著回來跟你算帳呢。」

  時歲閉了閉眼。

  他何嘗不想隨軍而去。

  只是這暗流洶湧的京城,總要有人為他的將軍守住歸途。

  第43章

  兩個時辰的光景, 時歲已將行囊整理了無數遍。

  沈清讓看著包袱里越堆越多的藥瓶,止血散、護心丹、百毒解……那人還在不停地往裡塞著瓶瓶罐罐。

  「夠了。」沈清讓一把按住時歲又要往裡添藥的手。

  「不夠。」時歲固執地掙脫,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

  沈清讓心頭一顫,捧起他的臉才發覺, 那雙總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通紅, 長睫上還掛著未落的淚珠。

  原來這人一直低著頭, 是不想讓他看見這般模樣。

  「等我回來。」沈清讓喉頭髮緊, 鄭重地吻上他眉心。

  頓了頓,他又抵著時歲額頭低聲道:「等我帶著軍功回來, 換一道賜婚聖旨。」

  時歲聞言一怔,隨即失笑。他抬手撫上沈清讓的臉頰,拇指輕輕擦過對方眼尾:「沈將軍這是要拿戰功換我?」

  沈清讓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怎麼, 丞相大人不願意?」

  「求之不得。」時歲忽然將人緊緊摟住, 在他耳邊低語,「不過我要提醒將軍,我這人嬌氣得很,要十里紅妝,八抬大轎,少一樣都不行。」

  遠處號角聲再次響起,這次是真的要分別了。

  時歲指尖輕輕拂過白狐大氅的毛領, 為沈清讓最後整理了一次衣襟:「去吧。」

  沈清讓勒馬回望, 面具下的雙眸深深凝視著時歲,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進心底。忽然揚鞭策馬, 濺起一路煙塵。

  時歲站在原地,看著大軍漸行漸遠。

  直到最後一面「虞」字旗也消失在官道盡頭,他才輕聲自語:「我等你回來……娶我。」

  轉身時眼底溫柔盡褪:「傳令下去, 徹查太子黨的所有帳目。所有入獄者罪狀張榜公示,我要他們永無翻身之日。」

  這些時日陪著太子虛與委蛇,不過是顧忌沈清讓的處境。如今他的將軍遠征邊疆,時歲決不允許京城留有半點隱患。

  蘇渙駕馬匆匆來報:「太子往玄武國使團的客棧去了。」

  時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蠢貨總是自投羅網。

  摺扇展開,遮住了他眼底的殺意:「走,去給太子殿下助助興。」

  客棧里,陳裕安正倚在窗邊看向大軍開拔的方向。

  「太子殿下在看什麼?」魏琰正坐在一旁斟茶。

  陳裕安收回視線,施施然落座:「在看大虞的脊樑。」語氣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侍立在側的青衣公子適時上前斟茶,素手執壺的姿態優雅得不似僕從。魏琰目光在他衣袂上停留,這分明是上好的蜀錦。

  「這位是……」

  茶盞在陳裕安指尖轉了個圈,他忽地輕笑:「不過是個暖床的玩意兒。」語氣輕佻,眼神卻冷得像淬了冰。

  這正是時歲那日送來的南風館紅牌。那夜春風渡藥性猛烈,陳裕安清醒後見人已被折騰得不成樣子,又因著性子溫順,便留在了身邊。

  只是終究忌憚是時歲的眼線,索性灌了啞藥。

  青衣公子低眉順眼地退到陰影處,袖中手指卻悄悄掐進了掌心。

  「殿下倒是爽快。」魏琰輕笑,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以邊境三城換當朝丞相的項上人頭。這般明目張胆的交易,饒是他見多識廣也是頭回遇見。

  陳裕安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時歲的手伸的太長了。」指尖突然扣緊杯沿,「只是使團從未提過,要與南疆合圍大虞。」

  話音未落,雅間木門忽被一柄摺扇推開。

  時歲施施然跨入門檻時,正撞見陳裕安執劍抵在魏琰頸間,劍鋒已劃出一道血線。

  「喲。」他挑眉看著這劍拔弩張的一幕,扇骨敲著掌心,「太子殿下這是……要殺人滅口?」

  魏琰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盞,就著劍鋒飲了一口:「殿下若殺我,那三城的契約可就……」

  「孤改主意了。」陳裕安突然收劍入鞘,轉頭看向時歲,「丞相來得正好,不如我們重新談談條件?」

  時歲目光掃過青衣公子頸間淤青:「太子殿下好雅興,帶著情郎來談軍國大事?」

  「彼此彼此。」陳裕安冷笑,「丞相不也在沈將軍榻上把國事當兒戲?」

  時歲輕笑出聲,不置可否。

  陳裕安繼續說道:「這位魏大人方才已經親口承認,貴國與南疆早有密約。」

  時歲緩步上前:「哦?那殿下不妨說說,他們許了你什麼好處?」

  一語道破真相,滿室死寂。

  「殿下不必費心了。」時歲在青衣公子面前駐足,扇尖輕挑起他下頜,「這是盤生死棋。本相既已落子,就斷無悔棋之理。自然,也不容他人反悔。」

  陳裕安指節泛白。

  時歲這是在明示,自他染指軍餉那日起,就註定與皇位無緣了。

  「多標緻的人兒。」時歲忽又輕笑,摺扇沿著青衣公子頸側淤青虛劃而過,「倒是……便宜殿下了。」

  陳裕安見狀,慢條斯理地撫過劍穗:「丞相這話倒是提醒了孤。沈將軍與玄武國公主的婚約文書,可還在禮部存著呢。」

  時歲「嘖」了一聲,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殿下若當真中意那位公主,不如自己娶回去?鳳冠霞帔,十里紅妝,也省得公主殿下整日在茶樓酒肆……」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拋頭露面。」

  「放肆!」魏琰拍案而起,案上茶具震得叮噹作響,「我玄武國公主豈是任你們挑揀的物件?!」

  時歲眸光一凜,扇面「勤於群臣」四字在燭火下忽明忽暗:「讓金枝玉葉淪為權謀棋子,這才叫折辱!」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