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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柳,你醒一醒。」

  「我好害怕,哥哥——」

  喜鵲展翅飛走了,窗外只有柳絮紛飛如雪。

  「阿覃,別怕……」

  「阿覃!」

  安問柳驀然睜開眼,悽惶眸色尚不及掩,她忽坐起來,低低喚道:「阿覃。」

  室內檀香裊裊,琉璃盞徹夜長明。

  輕絮飄,夜未央。

  安問柳目望著不遠處的玄衣金冕,失神良久。

  那些已經是前塵往事了。

  阿覃早就不在了。

  她想要見一見阿覃,也只能在夢裡。

  夢中的柳絮,依舊會飛過竹林之西,落在草廬之畔。

  可現實中的竹林,已非夢中那片了。

  安問柳披上薄衣,推開窗扇,抬指捻住一朵柳絮。

  問鵲的春天終於來了。

  「阿覃……」

  近處傳來人語:「阿覃也是你配叫的?」

  安問柳驟然驚變目光:「什麼人!」

  叢不蕪的眉眼愈發冷清,安問柳看清來人,心弦一松,隨手抽出一卷畫軸,將桌上一紙張牢牢壓住。

  「你竟然能逃出府牢,是我小看你了。」

  第24章 死鵲橋上死鵲橋黑鼠攔路,不蕪識禮晃……

  叢不蕪又近一步,與安問柳隔窗對視。

  「安問柳,你不是小看了我,你是高看了自己。」

  安問柳詳察起她的神情,被叢不蕪眼中的寒涼一望,興味地牽動唇角。

  「看來你都知道了。」

  她反而放鬆下來,瞥見叢不蕪肩上的一片殘柳,放出一縷神識向半空一探,果然不見禁制,便讚許道:「好,好,天下能破此陣者,可不多。」

  叢不蕪不願與她多費口舌,一指將肩上柳葉彈開,柳葉如龍蜿蜒,沖向安問柳眉間印堂。

  這便算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安問柳抬手將柳葉折斷,眼中多了幾分狠陰。

  「真是可惜

  ,今日之後,又要少一個破陣奇才了。」

  窗扇折破飛濺,叢不蕪不知打哪兒折了一截青竹,安問柳只覺青光一閃,已被竹尖對準左眼。

  叢不蕪出招之快,遠遠超乎她的想像。

  安問柳旋身避開,一手取過冠冕,將青絲挽起,將冠冕堂堂戴正,才抽劍轉身。

  長劍冷光大盛,安問柳道:「小妖,你是不簡單。但這是我的仙府,你不會是我的對手,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自賤於斯,才會自負於斯。

  叢不蕪用青竹隨手挽著劍花,毫不懼她:「安問柳。你不是喜歡看柳絮嗎?」

  姣姣銀漢下,柳絮孤且輕。

  有柳絮飛窗而過,安問柳揮袖拂開,又聽叢不蕪道:

  「我請你看柳花。」

  柳樹豈會花開?

  安問柳只當叢不蕪是在耍嘴弄舌,腳下並不借力,輕盈上前,長劍劈空,就要去取叢不蕪的首級。

  叢不蕪非但不避,反而執起青竹,與她正面相抗起來。

  數十招短兵相接,安問柳忽覺冠冕微松,耳後垂吊的珠鏈竟然斷裂分散,滾落一地。

  冕上金線已開,安問柳受此大辱,周身氣勢一凜,不再藏式納法,「你找死。」

  叢不蕪回以一笑,一腳向後退開,踢走最後一個金珠。

  安問柳一怒未消,又見金珠呈花開之勢,各壓一朵柳絮,曼妙之姿布在地面,赫然擺作一枝柳條。

  柳樹當然不會開花,這些府主象徵的金珠,就是叢不蕪口中的柳花。

  安問柳登時怒不可遏,疾首蹙額道:「你好大的膽子!」

  「生氣有什麼用?」叢不蕪愉悅道,「你連我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她話里話外飽含的諷意,不偏不倚扎在安問柳心頭。

  安問柳平生最忌別人瞧她不起,劍氣陡然更盛幾分。

  不消片刻,室內一片狼藉。

  一縷青絲被斬斷垂落,卻是安問柳的。

  叢不蕪將手中青竹掉轉方向,撥了撥地上方位變幻的金珠。

  「安府主,你在擺陣啊?」

  青竹輕輕向前一挑,作為陣眼的金珠咕嚕嚕滾到安問柳腳邊。

  叢不蕪笑道:「你以為我會上當嗎?」

  安問柳冠冕已斜,烏髮已散。

  「你確實是個人物。」安問柳站定,喘了兩口氣,「但是我說了,這是我的地界,你必死無疑。」

  狠話撂下,叢不蕪未及反駁,安問柳飛身一躍,逃出窗格。

  叢不蕪收起青竹,化身追去。

  「安問柳,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嗎?」

  安問柳不見叢不蕪跟來,身後卻突兀地出現一隻喜鵲,無論她運劍而行是快是慢,喜鵲總是與她保持二尺間距。

  她額心一跳,猜出喜鵲便是叢不蕪,劍意當空一橫,劃開了月下一片薄雲。

  喜鵲搖身一變,叢不蕪側身將劍意隔開。

  「仙府之內人修眾多,若以多敵少,你還有幾分勝算,如今出府,是自尋死路。」

  她有意變作喜鵲,就是要誅安問柳的心。

  長劍迎風入鞘,安問柳穩穩落地。

  「你還不值我大動干戈。」

  她有的是手段,可以送叢不蕪今夜歸西。

  「哈。」安問柳宛如成竹在胸,叢不蕪輕笑一聲後,又道:「你註定會死於自驕自負。」

  腳下的街道分外眼熟,周遭荒閣舊樓如山倒傾頹,滿眼凋蕪,正是靳氏仙府舊址。

  手上的青竹緩緩現身,叢不蕪:「你還有臉再來此地?」

  「為什麼不敢?」安問柳揚眉一笑,話說得神神秘秘,「這裡可有許多趁手的兵器呢。」

  夜風忽然停了。

  靳氏斷壁應聲碎裂坍塌,牆腳野草傾斜,泥沙拱起,具具白骨破土而出。

  此等場景實在詭異,叢不蕪心頭驀地跳出兩個字:

  馭骨。

  骨上玉牌灰暗無光,叢不蕪看一眼便收回目光,「賤人。」

  安問柳竟以斷牆青磚為陣壓骨,在這裡埋了靳氏子弟人。

  叢不蕪的反應正中安問柳下懷,她笑得張狂,一具白骨在她身側站立。

  安問柳滿意地摸了一把它的手,好不快活道:「你看這些仙門子弟可不可憐,他們生前死在自家陣法下,死後還要為我所用。」

  舊歲的恥辱,變成了眼下的揚眉吐氣。

  叢不蕪心緒繁雜,想起另外一件事。

  她被白骨團團圍困,神色並不慌亂,反而向安問柳問道:「柳仙長在此豢花,你也知曉吧?」

  「知曉又如何?我可沒有閒情去管教螻蟻。」安問柳話至此處,陡然扭曲了姣好的臉龐,「只是這該死的畜生,千不該萬不該,將注意打到阿覃頭上。」

  叢不蕪早已看透她是何種性情,一語戳破道:「你才不是為了靳雲覃,你是憤怒於他陽奉陰違,不將你放在眼裡。你這種人,對靳雲覃,能有幾分真情?」

  白骨奇陣雖來勢洶洶,但歸根結底也是一堆死物。

  它們被埋葬在牆角太多年,陰怨沖天,動作太快太急,就是它們的破綻。

  一骨亂,百骨亂。

  叢不蕪小作試探,就找出了陣眼。

  她將骨架上旋轉到一側的頭骨擺正,毫髮無損地走出骨陣,對安問柳道:「雕蟲小技。」

  叢不蕪不得不承認,安問柳的造陣之才十分出色,但那又如何?

  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安問柳,你的死期,將至了。」

  安問柳既能堂而皇之將叢不蕪引到此地,自然留有後手。

  她心知骨陣困不了叢不蕪多久,只是想不到,叢不蕪對付起靳氏的屍骨,竟然絲毫不見手軟。

  她原本一心認定,叢不蕪多管問鵲閒事,必是存有善心。

  而靳氏下場又悽慘無比,叢不蕪被困陣中,總該對他們有幾分惻隱之心,下手留有餘地,留給自己可乘之機。

  可惜安問柳想錯了。

  叢不蕪不是菩薩轉世,不會大發慈悲,也不會心慈手軟。

  這些骨頭想要她的性命,她豈會手下留情?

  安問柳踢開骨頭,靳氏族人活著沒用,死了也這麼沒用。

  她靜下心神,舉手隔空一抓,手裡便多了一個嬰孩。

  叢不蕪動作頓止,那個嬰孩,竟是鼠嬰。

  此時他應當跟在明有河身邊才對,想來,這就是安問柳最後的底牌。

  鼠嬰無瞳的眼睛半閉半合,顯然已經不認得叢不蕪。

  安問柳的手指輕柔地撫過鼠嬰的側臉,下一刻又惡狠狠地掐緊了他的頸脖。

  她對叢不蕪洋洋得意道:「他的魂牌在我手裡,自然聽我差遣。問鵲中人,哪一個不是盡在我股掌之中?」

  叢不蕪瞭然:「阿淇是你送進竹林的。」

  難怪他不願意去問鵲仙府。

  「不然呢?」安問柳笑得胸腔一顫,「你不會以為,我對竹林一無所知吧?」

  叢不蕪生怕不能激怒她,火上澆油道:「可靳雲覃防著你,你知道的確實不多。」<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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