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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長離沒再多說,目光仍在那處山坳盤桓,半晌,忽而轉身回屋,從架上取了張空白的紙鋪開,從筆筒里挑了支極細的筆。

  他想畫一張圖紙。

  ——給蓁蓁的。

  從踏進提察司那日起,謝長離便很清楚地知道,順著這條路走下去,斷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提察司是帝王手裡所向披靡的利劍,是百姓眼裡手段殘酷的鷹犬,也是滿朝文武敢怒不敢言的奸佞。大權在握時,瞧著生殺予奪翻雲覆雨,可有朝一日遭了清算,皇權重壓之下,此時重權在握的種種行徑便是弄權欺君的罪證。

  從沈太后到姬家兄弟,再到朝中文臣,明面上對他客氣,實則早有剷除之心,謝長離清楚得很。

  他也不在乎。

  反正,只要能在提察司被連根拔起之前,能將那位罪惡的人拽到刑場,洗卻舊日冤讎,便足夠了。

  他的生死本來就無關輕重。

  但旁人不同。

  先前以費翁的名義買下兩處宅邸,便是為夏家母女鋪後路的,免得他一朝失勢,孤女寡母無處可去。

  而今,他記掛的又多了個蓁蓁。

  納為妾室,原就只是為護她一時周全,等過了風頭後虞家二老安然歸來,總要為她另謀生路的。屆時,藏在暗處不為人知的費翁,會比他更適合照拂虞家。

  揚州是她的故鄉,用來安置最合適不過。

  至於樓閣屋宇……謝長離手底下勾勒出粗糙的營造輪廓,心裡也漸漸有了主意,一座玲瓏別致的木作沙盤在腦海里浮現雛形。

  他細細推敲,至天光微明時,一切已然清晰。

  ……

  比起謝長離的徹夜未眠,蓁蓁倒是睡得很香。

  清晨在道觀用了飯,瞧著時辰尚早,便同謝長離在附近走了走。

  大約是遠離京城,沒了提察司里繁重的事務壓身,謝長離在揚州的這陣子倒是很有耐心。沐著晨光走在山野間,他在賞景之餘,竟還有心思琢磨別的——

  「這道觀建起來有些年頭了,倒讓周遭山林也比別處清逸。對面的山坳地勢不錯,若在那邊修一處宅邸,抬眼便能看這邊風光。」

  「確實不錯,那邊地氣也和暖些。」蓁蓁附和著,忽而意識到什麼,「主君莫非想在這裡建一處宅子?」

  「你覺得好麼?」謝長離不答反問,目光落在她眉眼間時,唇邊竟有溫和笑意。

  蓁蓁微怔,心頭忽而一酸。

  刻意掩埋的記憶在那瞬間浮上心頭。

  她記得,前世謝長離造的那座名為玲瓏苑的木作沙盤,便是仿著江南園林的模樣,秀致之外又不失自然灑脫。曾觀玩摸索了無數遍的庭院,圍牆屋舍莫不熟悉,若將那庭院建在對面的山坳中,倒是極為相稱的。

  謝長離此時這樣問,莫不是與那木作沙盤有關?

  只可惜那是送給夏清婉的。

  蓁蓁想起當日林墨代他逃走玲瓏苑時的模樣,一時間有些興味索然。不過謝長離為虞家的事費

  心費力,蓁蓁終究是感激的,便只垂眸點頭道:「這地方雖偏僻,景色確實不錯。若宅子能與周遭山色映襯,融為一體,自然更好。」

  她眺向山坳,不去與謝長離對視,也不去想前世的種種,淡淡的聲音亦藏盡情緒。

  謝長離的心思都在宅邸上,沒聽出她的失落,追問道:「倘若是你,會怎樣修這宅子?」

  蓁蓁默了默,懷著報答他好意的心思,倒真開了口。

  從院落格局到亭台布置,乃至樓閣窗扇的描畫、庭院花木的選擇,她前世對著玲瓏苑時有過許多暢想,此刻徐徐說來,已是成竹在胸。說到後面,已渾然忘了這宅邸是為誰而建,只純然是想要修得更襯山色地勢,更適宜給女子居住了。

  謝長離認真聽著,唇邊笑意漸濃。

  仿佛那座藏嬌的別苑已然依她的喜好建成,而她也與雙親團聚,住在這深山別苑裡,鳥鳴山幽,餘生靜好。

  那是他的嚮往,她若能得到也很好。

  秋日暖陽里,謝長離的眼神漸而溫柔。

  ……

  從道觀回到州城已是後晌。

  連夜看過帳目後,蓁蓁如今沒了任務,想著謝長離辦完差事就要回京,不知何時才能重回揚州,難免更生眷戀之心。索性舍了官驛不住,折道往蔣漪家去,兩人說話作伴,偷得清閒。

  謝長離則換上官服,命人將趙榮安捉來,連夜審問過後,翌日清晨,直奔姜盈川處。

  第34章 養肥更新間隔太久,先別買。

  相比起鹽商的控告,趙榮安的口供顯然更有分量。

  更何況,提察司行事向來強橫。

  姜盈川有嫌疑的事,謝長離早已寫了密奏送往京城,這會兒怕是都快到小皇帝的案頭了。依朝堂上如今的情勢,無論沈太后還是小皇帝,都還需借提察司的手段震懾群臣,這等事上只會任由他裁決。

  更何況姜盈川罪行確鑿,沒什麼可抵賴的。

  林墨點好人手,謝長離親自登門,到州府衙署徑直拿人。

  荀鶴念著同僚的情誼求情了幾句便沒再做聲,而彭野遲遲沒有半點動靜,顯然是已不打算替恆王保住這顆棋子了。

  姜盈川大約也是猜出了彭野的打算,起初還言辭振振,仗著有恆王做後盾,直斥謝長離奸佞手段蒙蔽帝王,一副不肯屈服的模樣。在牢里關了半日,見外頭沒半點動靜,別說彭野親至,就連個傳遞消息的人都沒混進來,便漸漸死了心。

  謝長離也不急,將他關押在牢里,先磨磨性子。

  等到兩日之後外面風平浪靜,姜盈川徹底死了求人救援的心,又將手頭的舊案了結了,才專門騰出空暇來,往牢里親審。

  憑著提察司的手段,撬開姜盈川的嘴並不難。

  畢竟那位養尊處優久了,別說提察司令人聞風喪膽的酷刑,就是連多餘的苦頭都沒吃過。

  不消動用酷刑,幾鞭子打下去,姜盈川就已招供了起來——

  「讓趙榮安弄虛作假確實是我的安排,為的是把姓虞的拖進水裡,頂上這通判的位子,好在鹽務上說得上話。」

  「裴家是鹽商,家產沒得說,想瓜分他家財產的人不少。」

  「……」

  關乎百餘人性命前程的事,從他嘴裡說出來,仿佛輕如鴻毛。

  謝長離擰眉不語,問他背後主使。

  姜盈川起初還嘴硬不肯說,一道刑具用上去,很快就又求饒起來,「是沈尚書。戶部的沈從時。」

  意料之中的答案,沒在謝長離臉上激起半點波瀾。

  姜盈川跟戶部尚書沈從時的交情,知道的人並不算多,但在提察司這樣的地方,朝堂要員與地方官員的往來不算秘密,姜家和沈家往來的事情,謝長離也早有耳聞。甚至,據他所查,裴家的家產被查抄之後,確實有一些送進了沈家的府邸——

  那是太后的娘家,哪怕不慎泄露出去,也沒人敢說什麼。

  姜盈川一副怕受苦軟骨頭的樣子,能把沈從時吐出來,似乎也差不多了。

  謝長離冷冷瞥他一眼,起身除了牢房。

  林墨隨他出來,瞧著外頭熾烈高照的午後暖日,隨手擦去不慎濺在袖口的血跡,「這姜盈川實在是不禁打,就這麼幾下都受不住,鬼哭狼嚎的起來,實在寒磣。方才那些口供,主君信嗎?」

  「三成。」

  謝長離慢條斯理地擺弄袖口,對獄中的刑具血跡無動於衷,暖暖秋陽罩在他臉上,亦難以驅散神情里淡漠的寒意。

  「瓜分裴家的財產,這事沒得說,髒銀送進沈府也是事實。可他剷除虞大人,只是為這通判的位子?」

  「主君的意思,是為了鐵礦?」

  「鹽務就那麼大的盤子,早就瓜分差不多了,再動干戈也不容易。漏出來的那些,沈從時或許看得上,卻如何能進恆王的眼?若非鐵礦,甚至軍中的事務,單為這點鹽,怎值得彭野費心照看。」

  埋在背後的利益和野心,已陸續浮出水面。姜盈川明面上是沈從時的爪牙,實則暗中為恆王賣力,這事擱在從前只是猜疑,如今卻已逐漸握住了實據。

  只是要翻到明面,怕是不容易。

  謝長離想起恆王在朝中作威作福無所顧忌的模樣,神色漸沉,思忖片刻,便吩咐道:「姜盈川審到這裡差不多了,明日啟程回京。路上也不必看得嚴實,彭野要伺機與他換消息,你只裝不知道,回去關在咱們獄裡,誰的面子都不賣。」

  林墨會意,當即依命去辦。

  謝長離等身上那股牢獄的陰潮氣息散了,隻身去尋荀鶴。

  ……

  已經快傍晚了,荀鶴獨自坐在衙署里。

  自謝長離拘了姜盈川後,雖則罪名尚未論定,但依著提察司能耐,這種人幾乎有去無回。

  沈太后和小皇帝顯然極倚重提察司,在姜盈川被拘後沒多久便讓人頒了文書過來,說姜盈川既牽扯進重案且已有證據,通判之責自需託付旁人。朝廷已擬定了人選,不日即將上任,讓荀鶴幫著打理交接事宜,免誤公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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