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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三,謝長離如期啟程。

  林墨先前去揚州查過線索,更清楚那邊的情形,正可與他同行,聞鐸則留在府里照看京城的事情。

  一群男人勁裝仗劍,各自策馬。

  蓁蓁則帶了清溪和染秋,選輛結實的馬車同乘。

  因有女眷隨行,馬車顛簸不見得比船快,便打算先走一段陸路後再乘船南下。

  當晚暫且宿在驛站之中,用過晚飯之後,謝長離有些瑣事要處理,林墨自去安排人巡夜護衛,蓁蓁則先回屋歇著。

  出門在外,比不得府里方便,行動起居總會有幾雙眼睛盯著。謝長離大抵不願惹旁人胡亂猜測,只挑了一處寬敞的屋舍夫妻同宿,裡頭固然陳設貴重萬事俱備,卻只有一張寬綽結實的床榻。

  蓁蓁對著那張床榻站了片刻,默默轉身去洗漱。

  等謝長離忙完回來時,她已睡著了。

  床榻錦繡薄軟,她側身靠在摞著的軟枕上,青絲散亂鋪曳,手邊丟著翻到一半的書卷,大約是想等他回來卻沒能撐住困意。夜已極深,屋裡燈燭昏暗,她穿著素淨嚴實的寢衣,睡得很沉,哪怕身邊多了個人都不曾察覺。

  自然是車馬勞頓累著了。

  謝長離原想將她叫醒,瞧她睡得很香,到底沒忍心,只屈膝跪在榻上,輕輕抱起來讓她躺平了睡。

  少女的身量於他而言著實輕盈,腰肢落在臂彎,更覺纖弱柔軟。大約是被這動靜擾了清夢,她不滿地蹙了蹙眉,哼哼了一聲,倒是沒醒來,任由謝長離為她蓋了錦被,將青絲捋在枕畔。

  精心養護的烏髮,握在掌中手感極好。

  直到謝長離在距她尺許之外躺好,那股

  柔滑之感仍殘留在指間,無端讓他生出種錯覺,仿佛某些時候,這青絲曾在他手裡摩挲過許多遍。以至於昏昏入睡時,又一次淪入了夢境。

  這次的夢,比往常來得更為清晰。

  夢裡仍是在京城,似乎是在誰家的宴席上。交錯的人影往來談笑,他借著赴宴的由頭跟人談了些事,從那家的廳里出來,遠遠就看見貴女們扎堆賞花,蓁蓁則安靜地坐在檐下一張長椅上,正同一位官婦說話。

  他走過去想招呼她回家,到了跟前才發現她神情不太對,笑意十分勉強。

  見著他,不知怎的,她眼圈就紅了。

  那官婦則起身同他行禮請罪,說是招待不周,讓蓁蓁不慎崴了腳,雖已請了郎中敷藥,卻仍十分愧疚。

  他帶著蓁蓁出府,欲在馬車檢看傷勢。

  夢裡似有和風細細,他抱著她穿過熱鬧的人群,旁人的臉都不曾留意,卻將她委屈忍淚的模樣看得清楚。到得車上解開鞋襪,就見她腳踝處微微腫起,柔白的肌膚泛著紅,崴得還不輕。

  他拿了提察司的傷藥重新給她敷,左手握著纖秀的足,右手在她傷處打著轉緩緩塗藥,明明心疼她受傷後的可憐,卻又覺得掌中溫軟細膩,勾人貪念。

  而她咬著唇,在他敷完藥裹好紗布時,終究沒能忍住,拿額頭抵在他肩上,任由眼淚溫熱滾落,低聲道:「疼,好疼。」

  她的聲音很輕,似藏了很多委屈。

  聽在他耳中,只覺心如刀割。

  疼痛再一次穿透夢境,令睡夢裡的謝長離緊緊蹙眉。他的手指動了動,似是想要抱緊懷裡的人,夢境卻在此時倏然遠去,只剩她含淚的模樣留在心間。

  謝長離徐徐睜開了眼睛。

  才剛丑初,夜色安靜之極,細微的光亮透窗而入,籠得床榻里昏暗朦朧。

  他怔怔盯著帳頂,仿佛還能聽到蓁蓁湊在耳邊,眼淚汪汪地說她很疼。側過頭,枕畔的她倒是睡得很熟,秀致的黛眉之下,長睫遮住眼眸,唇瓣微微抿著,全不是夢裡可憐委屈的姿態。

  那樣真切的夢,仿佛曾發生過一般。

  可他怎能真的擁她入懷?

  他註定不會有好下場,納她為妾不過是權宜之計,護著她過了淪為罪女的難關便可,卻斷然沒法許她將來。

  謝長離抬手,在指腹觸及蓁蓁側臉時堪堪停住,眼底是她熟睡的模樣,腦海里卻有許多事如流水般細細漫過。

  就那樣失眠到了天亮。

  翌日清晨蓁蓁醒來的時候,天色尚且有些昏暗,謝長離卻已然洗漱畢,正在榻邊穿外裳。見她迷迷糊糊地睜眼,他只瞥了一眼,便道:「醒啦。」

  「主君起得好早。」蓁蓁有點慚愧,輕輕打個哈欠,又解釋道:「昨晚實在太困,不小心睡著了,主君勿怪。」

  說著話,就想起身伺候他穿衣。

  謝長離卻只擺了擺手,「無妨,趕路原就讓人疲累。天色尚早,你睡個回籠覺再起。我去辦些事。」說罷,邊理袖口,邊抬步出去,叫了林墨議事。

  是日晌午,一行人到了碼頭,改走水路。

  船舫畢竟不及客棧,床榻沒那麼寬敞,若兩人同睡,難免是要貼身擦肩的。謝長離想起昨晚的徹夜難免,到底沒敢自惹麻煩,只將蓁蓁安排在緊貼著他的隔壁那間,方便夜裡照料。

  蓁蓁也樂得與他分床睡,晚間聽著嘩啦啦的水聲,瞧瞧映在河面的星辰,倒也十分快意。

  因謝長離途中沒了公事纏身,白天得空時,倆人一道憑欄觀景,謝長離還會告訴她船隻所經之地是哪個州縣,周遭有什麼出名的風物,倒有點如數家珍的架勢。想來提察司肩負重任,他總攬天下各州的監察消息,早已將各處要緊的事熟記於心。

  這倒是便宜了蓁蓁。

  秋日裡暑氣已消,原就適宜遠行遊覽,乘船時不似馬車勞累,途中衣食住行又有人安排打點,她聽著謝長離的評點解說,倒真有幾分乘舟順流,觀玩沿途景致的愜意了。

  一路順水而下,趕在中秋之前便到了揚州。

  熟悉的山水景致入目,仍是記憶里極美的秋色,先前雙親無恙時,一年四時都會帶她出去賞玩,一家人和樂融融。如今千里相隔,音信不通,艷艷秋景落入眼底,卻只是提醒她物是人非。

  蓁蓁漸而沉默,就連清溪和染秋都有些惆悵,猜得蓁蓁是思念雙親了,當著謝長離的面不好說什麼,便只悄悄握住她的手。

  風吹得和煦,三人一時無言。

  直到船靠在碼頭,蓁蓁瞧著熱鬧如昔日的場景,深吸了口氣,攜她們上岸登車。

  馬車轆轆,徑直行至官驛。

  因謝長離是小皇帝極倚重的輔政之臣,這回南下又沒隱瞞行程,揚州知州荀鶴聽得消息,早早地叫了幾位同僚在官驛外相候。待得馬車停穩,便齊齊迎上來。

  蓁蓁隨謝長離下車時,也將眾人看得清楚。

  知州荀鶴是舊識,當初她的父親任職時,兩家免不了來往,她已見過多回了。後面跟著的法曹等人,或是早就見過,或是上回案子後新上任的,都懼於謝長離的威儀,低頭拱手頗為恭敬。

  倒是荀鶴身邊的人有些眼生。

  不過看他站的位置和穿的官服,應是新上任的揚州通判,名叫姜盈川。據謝長離前世所言,父親的案子與此人大有干係。

  蓁蓁免不了多看他一眼。

  那位施禮過後,視線從謝長離身上挪開,才想打量這位前任通判之女,見蓁蓁也正瞧著他,逕自目光一轉,若無其事地挪開了。

  蓁蓁亦未流露情緒,只安靜站在謝長離的身後,隨他進了官驛。

  揚州這座官驛比鄰州府衙門,修得頗為富麗,蓁蓁早年養在閨中時,也曾因父親的緣故來過,算是熟門熟路。知州荀鶴年逾四時,親自在前引路,見謝長離的餘光不時往蓁蓁身上瞟,便猜得他對這位妾室十分滿意,亦頗上心。

  等一行人到了下榻的閣樓,他尋個由頭讓姜盈川等人先去忙,自己單獨送謝長離進了住處,含笑道:「謝統領公事繁忙,難得來揚州一趟,下官已命人備了宴席,不知謝統領可有空賞光?」

  「有勞荀大人。」謝長離倒沒推拒。

  荀鶴遂道:「當日一場變故,虞姑娘淪為罪女,實在是可惜。」他嘆了口氣,面上流露惋惜的神情,「下官在揚州任職多年,也算看著她長大的。那件案子自是刑部和皇上定奪,她如今能得謝統領照拂,也算是造化,下官瞧著放心多了。只是今晚這宴席……」

  他聲音微頓,徵詢般看向謝長離。

  謝長離焉能不知其意?

  蓁蓁既已隨他南下,到了故鄉舊地,少不得要四處走走。

  昔日的官家千金淪為罪女,又被收為妾室,旁人瞧著未必不會心存輕視,屆時只會令她愈發難過。倒不如趁著這場宴席露個臉,讓人知道她雖身份低微,卻有權勢和寵愛可倚仗,出入之間,處境總能好一些。

  遂頷首道:「她是我的內人,既來了舊地,總要見見故人的。女孩子心思纖細,到了宴上恐怕會觸景生情,還望荀大人多多費心,讓人多加照看。」

  「自然,自然!」

  荀鶴素聞謝長離心腸冷硬,不近人情,如今見他這般維護蓁蓁,便知他是將這小美人放在心坎兒上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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