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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況沈老夫人還會在明年病逝。

  有這些事存在心底,蓁蓁對這場壽宴自然無甚興致。加之席上女眷來路各異,有不少人對她心存好奇,明里暗裡地打量揣測,各色目光終究讓人膩煩。

  宴席過半,廳中觥籌交錯,不遠處戲台熱鬧。

  蓁蓁原就沒打算融入命婦貴女之中,且這些人都有勢可依,府邸事務繁雜,不可能給她勾覆生意,愈發興致寥寥。

  便在嘗過後起身去更衣。

  離開宴席,周遭霎時清淨了許多,她不好太早告辭,又懶得去聽阿諛奉承的熱鬧,遂以酒後稍困為由,想尋個地方歇上片刻。

  那僕婦是沈夫人身邊辦事的,對宴席上的往來之事極為熟稔。想必事先已有籌劃,聽蓁蓁困了,便即含笑道:「西邊有幾處院子,已經灑掃出來了,可供女客小憩。娘子若不嫌棄,奴婢便帶您去那裡歇歇吧?」

  蓁蓁欣然隨她過去。

  沈家人丁興旺,府邸原就頗為寬敞,待府中權勢蒸蒸日上後,購置了比鄰的幾處宅邸,打通牆桓修築起來,愈發豪闊。

  今日宴席便在東邊新拓的樓閣里,既有開闊地勢,又遠離沈家主母們的屋舍,兩相便宜。

  給客人歇的小院卻在西邊,大抵是為鬧中取靜,更妥帖地招待女客。

  蓁蓁瞧著,倒像是地處舊宅邊緣,花木都有了年頭。

  倒也幽靜宜眠。

  遂謝過僕婦引路之辛苦,帶清溪和閻嬤嬤進了屋裡,喝了盞茶,靠在榻上歪著。

  漸漸有困意襲來。

  蓁蓁雖知這般場合沒人敢鬧事,也沒人敢輕易碰她這位提察司統領的「枕邊人」,到底不敢深睡過去,只閉目養神,朦朧小憩。

  不知過了多久,忽覺臉頰被人捏了捏。

  她困意微消,趕緊睜開眼睛。

  便見謝長離躬身站在榻前,那身赴宴時的華貴錦衣已然換去,只穿著不起眼的布衣,眉目離她不過二尺之遙。

  蓁蓁懵了一瞬,才道:「主君?」

  「就這麼困,跑到別家來睡?」謝長離淡聲,隨手把玩榻邊的錦繡簾帳。

  蓁蓁赧然輕笑,見閻嬤嬤和清溪仍面不更色地守在門邊,想必已被謝長離安撫過了。也不知他怎麼進來的,神不知鬼不覺。

  她站起身,目光落在那身布衣。

  謝長離遂低聲道:「趁熱鬧查點東西。待會應會有人請你離開,自管走就是,不必管我。」說罷,順勢坐在她睡過的榻上,那手指有意無意地拂過床褥,神情里辨不出悲喜。

  見蓁蓁目露疑惑,他又拍拍她的手臂,「不必驚慌,晚上回去再說。」

  少頃,外頭便傳來錯落的腳步聲,像是家僕在追人,卻也沒誰敢

  來打擾她,只在附近低聲搜尋。

  待這動靜消失,外頭便有人扣門。

  謝長離已經繞到簾帳後面去了,閻嬤嬤從裡頭開了門,便見方才那僕婦笑吟吟站在門口道:「想著娘子也該歇好了,奴婢斗膽問一句,娘子可要回席上去?外頭排了新戲,正熱鬧著呢。」

  說話間進了屋,目光往四處瞟。

  蓁蓁猜得到她的意圖,便只笑道:「已歇好了,有勞主家安排,回頭替我謝過老夫人。」說著,稍理衣裙,帶著閻嬤嬤和清溪抬步出屋。

  那僕婦照舊引路,送她回席上。

  待幾人走遠,立時就有兩名家僕進了屋裡,對著床榻桌椅一頓翻找,毫無所獲後,仍掩門去復命。

  直到屋裡重歸寂靜,謝長離才飄然落下。

  如同葉落歸根,毫無聲息。

  桌上茶水尚未收去,餘溫猶在,她睡過的地方床褥微皺,旁邊的小銅爐上淡香裊裊。

  方才她淺睡的模樣仍在腦海。

  謝長離沒想到會這樣巧,她來沈家赴一場壽宴,竟會恰好被安排到這裡歇息。許多年前,另一個女人住在這處幽靜精緻的屋舍時,是否也是像她那樣,簾帳半卷,午睡幽香?

  謝長離有些出神。

  片刻後,他攤開手掌,把玩那枚剛從箱櫃裡翻出的舊香囊。

  十餘年的時光,綢緞已然泛黃。

  香囊里味道散盡,枯草揉為碎末,微癟的錦緞上繡著一個暮字。

  那是他的母親在長久的別離中親手繡成。

  藏著他的名字。

  沈暮時。

  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詩人筆下繪出終南山里陶然自得的時光,也道出了母親心底的嚮往。

  ……

  對於謝長離的行蹤,沈府上下毫無察覺。

  事實上,哪怕謝長離連番出入,將這座改為客院的僻靜屋舍搬空,沈家都未必能曉得東西去了哪裡。

  而今日賓客雲集,沈家更是志驕氣盈。

  蓁蓁回到宴上,廳里熱鬧如舊。

  直到日色西傾時分,才有人陸續動身告辭,她也隨之起身,向沈老夫人婆媳告辭之後,獨自乘車回府。

  謝長離尚未回來,外書房很安靜。

  蓁蓁自管去雲光院準備晚飯,等暮色四合時,果然見謝長離健步而來,恰好趕上這頓晚飯。

  因白日裡酒席豐盛,晚飯便頗為清淡。

  僕婦擺好碗盞菜餚之後,蓁蓁便命她們先閉門退下,而後親自添箸布菜,問起白日的偶遇。

  謝長離沒提那個香囊,只就著香噴噴的菜色,道:「你父親的案子,我先前已讓林墨去揚州打探過消息,裡頭有許多蹊蹺。最關鍵的人物,便是新上任的揚州通判姜盈川。據聞他與沈從時有暗中往來,趁著今日人多,便去翻了翻沈家的書信。」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似出入自家府邸。

  蓁蓁卻聽得暗自捏汗。

  忍不住停了箸,蹙眉問道:「主君可找到了線索?」

  「自然不能白跑。」謝長離聲音微頓,卻還是沒瞞她,「揚州那件案子,你父親的罪名是玩忽職守、貪污受賄,此外還查抄了你外祖父家。據林墨所查,你那幾位舅舅未必清白。」

  蓁蓁咬唇,輕輕點了點頭。

  她固然受外祖父疼愛,畢竟只是個外孫,鹽商的事輪不到她插手,許多內情也不得而知。

  不過幾位舅舅的性情她卻也知道,哪怕父親時常敲打提醒,他們也難免倚仗父親的官聲有些飄然。先前小舅舅行事不慎惹了麻煩,還曾被外祖父重懲,讓父親生了好大一場氣。

  揚州鹽運興盛,鹽商們有通著皇親國戚的,也有通著公侯府邸的,背後各有神仙。

  因父親為官清正不肯給方便,舅舅們心裡存著不滿,她也能感覺到。且外祖父起家立業時在京城也有些舊交,這些年守著根基開疆拓土,舅舅們為著鹽引明爭暗奪時,也常與京城有些往來。

  蓁蓁沒翻過卷宗,著實不知外祖家的罪名是否屬實。

  但有一點她很篤定——

  「舅舅們行事如何,妾身確實不敢作保,但家父的為人妾身卻是很清楚的。他出自寒門,雖與鹽商結親,卻並非貪圖錢財享樂,而是與家母兩心相知。這些年,他從縣衙小官做起,時常視察民情,最知百姓疾苦,斷不會做有悖良心的事。」

  「外祖家的鹽務,母親也從不讓他沾手。」

  蓁蓁想起父親往日辛勞的模樣,憶及他鋃鐺下獄的模樣時,心裡泛起陣陣酸楚。

  然而悲傷無用,她只能強自壓著情緒,溫聲道:「從前外祖父教妾身算術時,也教過經商的事。父親雖鼓勵妾身勤學多思,卻也時常說,經商謀財,並不只為囤積資財。」

  「他說銀錢資財都是身外之物,須是取之於民也用之於民,取之有度,用之實處。若不然,就像澆灌農田用的水庫,平素蓄水是為用時方便,但若貪得無厭取之無盡,便會水滿則溢。更甚者,會令堤壩潰塌,毀於一旦。」

  「他向來看得清,斷不會收受賄賂。」蓁蓁說完,抬眸覷著謝長離。

  這些話她從未與人提及。

  事實上,也沒必要跟謝長離說。

  但是此刻,兩人的話既說到了這裡,她還是想告訴謝長離,她的父親究竟是怎樣的人,懷著怎樣的處世之心。

  那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哪怕終會與謝長離分道揚鑣,她還是盼著這世間能多一個人知道父親的苦心,體會到她的心情。

  桌上菜餚飄香,窗外風拂綠枝。

  謝長離覷著清澈的眸子,恍若置身山泉清溪,讓人覺得乾淨、透徹又清爽。

  見過骯髒的人,也會更珍視純澈。

  看多了朝堂上利慾薰心、奸詐傾軋的險惡之象,得知這世間仍有人志存清正,多少能令人覺得寬慰。

  他認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林墨先前已窺出端倪,只是孤身在外不便徹查,手裡線索有限。」他搛了青脆的筍片給她,聲音也添了溫柔,「這回去揚州,咱們慢慢查。」

  蓁蓁明知不該再因他觸動心腸,聽到這話時,卻還是泛起了感動。

  第27章 揚州這倒是便宜了蓁蓁。<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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