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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有背靠的幫會,幫會的規模還不小。安鶴注意到有人拿槍,一個穿短袖的人扛著粗劣但殺傷力巨大的短炮筒,站在最後面。

  這是一場真刀真槍的械鬥。

  並且實力懸殊——據安鶴的觀察,拾荒者沒有武器,她們操起廢品堆里的鋼管,緊盯著敵人慢慢圍了上來,逐漸向薇薇安靠攏。

  和安鶴想像中不同。她以為街頭械鬥就是聲勢浩大不管不顧的廝殺。

  但事實上,兩撥人誰都沒有輕舉妄動,她們沒有髒話連篇的叫囂,沒有一時上頭的暴怒示威,反而極其冷靜。領頭的兩個大姐互相緊盯著對方,那種女性專屬的精準獵殺意圖,一瞬間迸發,像是草原上搶奪主權的兩撥鬣狗群。

  不用解釋意圖,雙方都已經知曉起因經過——向對方示威,吞併對方的領地,就是最大的意圖。拾荒者不再像面對軍官時那樣撒潑耍賴,面對同樣出身底層的敵人,她們選擇了直面對決。

  「是她。」受傷的搶劫犯指向薇薇安,幫會的大姐頭一下子瞄準了這個呆滯的小女孩。一瞬間,對面所有人的武器,都對準了這個孩子。

  「要麼跟著我做事,要麼我也卸掉你一隻胳膊。」幫會的領袖只給出了兩個選擇。她盤著頭髮,手握一把砍刀,整個人兇狠又強壯,她才不管,對一個孩子下手是否自私、惡毒、毫無道德。

  這片土地上孩子才是擁有純粹惡意的群體,大發慈悲的人早就已經死了。

  安鶴手指動了動,握成了拳。

  她終於見識到第一要塞底層人民的樣子。這些人身上擁有著野蠻原始的掠奪性,理直氣壯地自私自利。

  她們從不被要求溫順善良,只求最大程度地展現鋒利,以達成偏激的、不講道理的欲望。

  安鶴被人性中灰黑色的一面所震撼。

  骨銜青拉低帽檐遮住表情。而羅拉,只是司空見慣地看著這一切——她同樣也經歷過這樣的威懾,恐怕在場的本地人都有這個過程,這造就了她們現在的凶性和劣等的冷血。

  毫無信號,雙方已經動手了。

  一根鐵棍已經砸向薇薇安的手肘,薇薇安仍舊站立著,沒有反抗也沒有逃跑。

  但她沒有受傷,有人拽了一下薇薇安的衣領,讓她躲過了這一次襲擊。

  是此前那個怒罵薇薇安的年輕拾荒者。

  年輕人再次暴怒:「瞧瞧,又是你惹出的好事!」

  年輕人還在氣頭上,尖銳指責著自己人,但揪著薇薇安衣領的手卻沒松。她把薇薇安拉到身後護著,人已經跨出一大步沖在了最前方,手中的鋼管爆揮而出,逼退了最前面幾位強敵。

  怒目齜牙,毫不在意表情看起來有多麼醜陋而殘暴。

  安鶴的目光移向了那位不知名的年輕人,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觸再次席捲上來。

  安鶴髮現,無論人們內部有多不和,言語多尖銳,在敵人蹬鼻子上臉、威脅到團隊安危時,站在同一方的人都不會刀刃相向。

  她們分得清同伴和敵人。哪怕同伴的表現她們不喜歡。

  第九要塞是如此,第一要塞也是如此。

  共同的敵人造就團結,人類果然是這樣的生物。

  共同的敵人……嗎?安鶴的腦海里快速閃過幾個念頭。

  她瞥見站在最後面的幫會成員抬起了土炮,炮口對準了拾荒者眾人,這樣的炮火,哪怕沾到衣角,都會被彈片蹦死。

  炸彈出膛的那一秒,安鶴終於放開手腳,如驚鴉飛奔而出!

  她一手提拎一個,瞬間就將最前面的薇薇安和年輕人拉開,彈道偏離,破刃時間結束,炮火在身後的柱子上炸開,飽經風霜的承重柱再次崩裂。

  「轟——」

  預料之中的傷亡沒有出現,安鶴的突然現身,讓兩撥人都陷入短暫的呆滯。

  「你是誰?」根本沒人看清安鶴的動作。

  安鶴的面孔非常生疏,她戴上了一頂不合頭的紫色短髮,厚重的斜劉海垂下來遮住她的眼睫,安鶴只露出一隻眼,冷著聲音回答:「莪,是你惹不起的人。」

  「神經病。」幫會裡有人罵了一句。

  安鶴一一掃過幫會,有幾個拿槍的人開始移動槍口對準了她。但還好,她先前觀戰時已經做過確認,除了薇薇安,這裡沒有出現第二個嵌靈體。

  那就好。該她清場了。

  沒有人看清安鶴的動作,她好像站著沒有動,但很快,幾把槍轉眼就落到了安鶴手裡。她把槍枝往薇薇安和年輕人手上一塞:「好好拿著。」

  這是改制過的機槍,重量有些超過頭,接槍的兩人因為緊張都抖了一下,最後又收緊手指抱著槍桿。

  對方幫會也嘗到了物資被搶的滋味,領頭的人帶著手下衝上來。

  就在對方以為有人數優勢時,羅拉從暗處顯身,協助著安鶴,一左一右空手肉搏。

  兩人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士兵,在刀口幾番舔血,她們甚至沒有使用武器,幾招過後,和普通人的蠻橫高下立判。

  安鶴撂倒了好幾個人,最後她抬手曲肘,拳頭抵在一位幫會成員的眼球上,再前進一厘米對方的眼睛就不保了,安鶴的速度和一瞬間的威懾力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緊張。

  拾荒者里有人發出了低呼,繃緊身體站著,隨時準備衝上來幫手。

  安鶴揪著對方的衣領,拳頭沒有真正地落下,她原本打算適可而止,但是,她看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兇狠。緊接著,對方迅速屈膝踹向她的腹部。

  於是,安鶴改變了主意,懸空的拳頭猛地落下,不留餘地砸向對方的眉骨。指關節與骨頭相撞,直接蹭掉了一層皮,那塊皮膚迅速變紅變紫,然後腫脹。一拳過後,那人的眼神從兇狠,逐漸變成了吃痛的褪卻。

  原來如此。

  這幫人今天給安鶴上了一課。安鶴盯著對方的眼睛,意識到身處第一要塞,打敗對方最好的方法,就用對方承認的方式,讓其臣服。

  這就是第一要塞的方式,不講道理,只講實力。

  幸好,她已經有足夠的實力。

  安鶴迅速暴揍了最強壯的兩人,最後走向幫會大姐頭:「談談?」

  「我不和你談。」幫會領袖做出吞咽的動作,發狠地握緊了刀。在看到安鶴平靜但充滿殺意的目光之後,領袖審時度勢做出妥協,她越過安鶴的肩膀:「要談,我只和你們的大姐頭談。」

  安鶴臉上浮現出茫然。

  誰?哪來的大姐頭?

  她側過身,隔著門帘一樣的劉海,看到骨銜青抱著雙臂仍舊站在陰影下,動都沒動過。

  被點名的骨銜青也有些詫異,片刻後她嘖了一聲,黑色的假髮垂下來,骨銜青不得不將帽檐拉得更低一些:「第一次見面我申明一下,我不太喜歡別人叫我大姐頭。」

  「所以你確實是大姐頭。」

  安鶴皺起眉,不悅地盯著幫會首領:「你什麼意思?我不像話事人嗎?不是所有站在後面袖手旁觀的人才是老大。」

  「是嗎?但你看起來,很像是被人當槍使了。」幫會領袖冷笑一聲,「你還不知道吧?你在前面衝鋒陷陣的時候,你們老大在後面眼睜睜地看著,還笑得出來。我就直說了,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我敢肯定就算你受傷,她也不會出手幫忙。」

  安鶴露出無語的神色。不知道對方是用了挑撥離間的戰術,還是確有其事。

  但這種舉動,骨銜青確實做得出來。

  「你看人的眼光倒挺毒辣。」骨銜青並沒有否認,她走上前來,伸手繞過安鶴的肩,壓根沒有直視對面的人,「我確實不會幫忙,但是我會心疼啊。」

  「?」幫會首領眼中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無語、不解和茫然。

  安鶴甩掉了骨銜青的手,骨銜青也不介意,很隨意地站著,腳尖碾磨著底下的碎石:「行了,我沒什麼好和你談的。」

  骨銜青抵著安鶴,兩人肩並著肩。

  在片刻的停頓過後,骨銜青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勁兒再度發散出來:「我只警告你一件事,這幫撿垃圾的人,以後就算是我的手下。別惹、別搶、也別再踏入這片地盤。聽明白了嗎?」

  她的語氣並不強硬,連聲音也輕飄飄的,即便如此,在場的所有人,連帶羅拉,都打了個寒顫。

  安鶴心裡冷笑,骨銜青嘴上說著不當大姐頭,但做起戲來派頭一點沒少,完美地掌握了大姐頭的話術。

  這一番言論讓對方判斷了一下局勢。三人的出現,完全打破平衡,壓倒性的氣場讓人不敢輕舉妄動。幫會首領不甘心地瞪著骨銜青:「至少你得告訴我,你是哪個幫會的?」

  骨銜青沉默著沒有回應,她哪有什麼幫會,難不成真要報上「通緝犯聯盟」的名號?

  那定然不可以。

  不過,對方的話讓她升起一個念頭。骨銜青沉思了一會兒,短暫的咂摸過後,她帽檐下的嘴角輕微揚起,輕輕吐出兩個字:「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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